漠北草原,初夏青草萌生,冬雪皑皑犹覆山顶,群雁成字空中盘旋,一声鹰扬,只剩晴空朗朗。
两匹黑马并辔而行,马上各乘坐着一老者、一少女。
老者眉长及鬓髯,鬓髯长及胸,毛发与身后山顶白雪一般白,长眉下一双精眸透着异光;少女头包一条长丝巾,眉黛弯如钩月,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貌非美极,就是灵气动人。
两匹黑马绕过一座小山丘,两人被眼前的景象骇住,同时急急勒住缰绳,马儿狂啸一声后停了下来。
但见尸横遍野、死状恐怖,皆是穿着云熙及北熙服装的士兵。
“师父!”少女没见过这么多死人,骇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精眸略微一眯,摇头叹道:一生前兵戎相见,死后却共赴黄泉,同埋一垤黄土,何苦来哉!
老者甩动缰绳,马儿自行绕过尸身,继续往南行去;少女也跟着甩动缰绳,闭着眼等着马儿自行绕过尸身。
南宫枫听到马儿嘶叫的声音,从昏迷中幽幽转醒,他撑起遍体鳞伤的身子,伸手抓住从他身边而过、马上人儿的脚踝。
少女惊叫一声,不由得紧紧夹住马腹,马儿顿时扬蹄奔跑。
南宫枫仍旧紧抓住少女脚踝,被拖行了数尺之遥,直至老者策马至少女身边帮她拉住缰绳。
“知夏别怕”老者安抚着他花容失色的爱徒。
知夏定了定神,勇敢低头瞧那抓住她脚踝的人,颤声道:“师父,这人……”
“这人尚有气息,不过被你这么一拖,只怕……”
知夏一听,翻身下马,立刻扣住他的脉搏,时以食指把之、时以中指把之。
“师傅,这个人还有气息,如果现在救的话,是可以救活的。”
老者纵身下马来到南宫枫身边,立刻出手封住他的十二经脉,护住他的心脉。
“先找个地方安顿好他,再治疗。”
老者虽老,身形矫健,他一把抱起高大健硕的南宫枫,将他倒挂在马背上,将缰绳交给爱徒。
知夏同时甩动两条缰绳,两匹黑马听话的并驾齐驱朝前奔去。
老者则施展蝶影幻位的轻功尾随于后。
奔驰一阵之后,他们发现了一处水源,水源旁有几顶倒塌的帐棚。
“师傅,这个地方比较隐蔽,就在这里来救治他吧”知夏将马牵至河边,让马儿自行喝水吃草。
老者扛起南宫枫走进一顶半塌的帐棚内,脱下他的盔甲。“由此人的穿着看来,他必定是个将领,且英勇过人。”
“的确是英勇过人,尸横遍野,唯他独活。”知夏背转过身,不敢看赤身裸体的他。
“知夏转过身来。当个医者,便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除了望闻问切外,还得裹伤擦药。”这裹伤擦药就会有肌肤之亲。
知夏吐了吐舌才转过身,再缓缓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胸膛上。“天啊!他怎么中了这么多刀还能活?”刀刀见骨。
“所以我说他英勇过人。”老者突地起身走向帐外,出帐棚前丢下一句:“他是你的病人了!”
“师父。”
见师父离去,知夏只好无奈的靠向前为他清洗伤口、检查伤口、敷药止血。忙了两个时辰,师父当真的都没进来帮她。
她挥挥淋漓香汗,出手解开了老者刚刚为他点住的穴,让血路开始顺畅,然后走出帐外。
“师父,您竟然如此悠哉的在这里睡觉,放徒儿一人忙着,您的良心哪里去了?”
“没良心的是你这丫头,人家的伤本来不是那么严重的,是你策马拖着人家跑,我若不让你医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唐营失了大将我可不管,我是怕你终生良心难安。”
“那徒儿是要谢谢师父了?”
“师徒一场,不用太客气。”怪医除医术怪,个性更具顽性。
她微嘟着嘴,偷偷瞅着老者说道:“师父,我怕我医不好他,会毁了长白怪医一世英名。”
小老者一听,立刻奔入帐内,检查他爱徒是否医治得当;不是他不相信她的医术,是怕她不愿为男人裹伤,当真丢了这男人的命。
说他也不是真怕她毁了长白怪医一世英名,而是怕对不起先列师祖们,更不想落个教徒不严、传医不精的罪名。
独直至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被爱徒将了一军,而他也只能认栽。她是他调教出来的不是吗?
知夏也进入帐内,倩笑道:“师父,下次的药让您换,否则我真的会医死他。”她就是不习惯见赤身裸体的男人。
想设计他?“兄弟,你若死了,千万不要找我,找那个你抓住脚踝的人。”说完,老者哈哈大笑走出帐棚。
“师父,您就不怕您老了没人伺候您?”其实师父够老了,师祖更老,却从来没要她们师姊妹服侍过。
南宫枫在昏迷中一直可以听见少女的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如同空谷的黄雀一般。他使劲睁开了眼睛,一个倩影在眼前晃动,绿裙柳腰,纤纤袅袅,那个唤作知夏的女子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他醒来。
兴奋地跑过来,讶异道:“呀,我还以为你要半个月才能醒过来呢,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你会被狼叼去了。”
女子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却是清丽脱俗,浑身透着一股灵气。年纪大约十二岁左右,脸庞未脱稚气。
南宫枫却觉得这样的容貌是难以忘怀的,像是暖阳一般。
知夏以为眼前的男子还没恢复过来,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饼干,塞到他的手里,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但是师父说了救人一命是什么神造七级浮屠,所以你就安心的养病。”
知夏忽地想起什么,收了笑颜,轻皱眉头,叹口气道:“可惜我和师傅过几日就要走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了。”
南宫枫看着她,想说话,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呆呆地看着女子支起下巴碎念念。
“知夏,我们要走了。”外面传来老者的唤声。
知夏看了一眼窗外,胡乱应了一声,再转过头看着他道:“嗯,现在你的伤口没有大碍,过几日就好了,但是伤的很重,所以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知夏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匕首,继续道:“这个防身用的,还有一些药材,嗯......还有一些食物。”
南宫枫看着她忙来忙去,一时捣鼓这个,一时捣鼓那个,手上一直没有停下来,最后抱了一大堆的东西摆在他面前,那些东西摞起来比她还高。
“知夏,快点。”外面又传来了催促声。
“好了好了。”知夏急忙将所有的东西安排好,方便他拿,便急促地小跑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却不知那一眼足以让他沉沦。
五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寻,不知看过多少相似的倩影,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