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这本是一个阳光明媚,凉风习习的秋日,平常时候,两山平原上正是马肥羊壮,大雁南飞的时节,今天,却因为数十万的人类舍生忘死的拼杀,整个平原似乎一下子来了一场烧干净一切的野火,天空被烟尘遮蔽,秋风夹杂着寒冷,死亡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恐惧在平原的每一个角落积聚。满草原跑的草原硕鼠一个个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躲到了哪个洞府瑟瑟发抖;成群南飞的大雁也不见了踪影,森冷的杀气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使它们远远地绕开了这个水草丰美的山间平原;肥壮的牛羊早就被赶入了放牧人的圈舍,虽然双方士兵都没有抢劫民财的习惯,但是不代表他们面对野外无人看管的动物还可以遵纪守法。整个两山平原似乎一下子就荒凉了百倍,平日里四处可见的各色动物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数十万人类,数十万厮杀的人类,鲜血浇筑的花朵美艳绝伦,兵戈交击的声音如同绿叶衬托红花,两者之间是那么的和谐,天然一体。
明诚脸色有些难看,不再像之前那样虽然有些小紧张,却镇定自若,远远地“把南方强盗赶回去”这样的声音不时传来,即将接战的中军士兵们面露疑惑:我们是神圣的帝国军人,怎么就成了强盗了呢?
他若有所思“帝国属国子民如此憎恶帝国么?帝国对封国和那些部落的政策真的是过于严厉了么?还是地方官员或者封地之王层层剥削激起民愤?”他不仅仅是一名军事统帅,还是一名即将获得太子冠冕的帝国唯一正牌皇位继承人,从小的皇室教育使他明白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军事问题,还有政治问题、社会问题,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百姓的诉求,帝国以民为本,帝国皇室更是大陆公认的亲民皇室,而如今,自己的附属国百姓--也是帝国的百姓,他们临时组成的军队,在与帝国的战斗中,高喊“打倒帝国,驱逐强盗”的口号,他们用自己的意志、用自己的精神、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顽强的与比自己更强大的宗主国军队作战。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呢?明诚百思不得其解。
派出去的传令兵还没回来,中军即将接敌!
在明诚刻意的拖延下,中军接敌的时,右翼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同时,中军的威胁使得叛军中军无法直接左转威胁北征军右翼的左侧,连分兵支援都困难。两军接近时,北征军中军遭到叛军凶猛的漫射,无数的箭矢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同飞蝗,右翼没有遭遇到的弓箭兵全部在中路等着呢,这些弓箭兵快速射击了五箭,又速速的往叛军右翼也就是远征军左翼转去,这个地方两军还在缓慢接近,弓兵还有发挥的空间,没有骑兵来限制弓兵,这些人可以轻松而开心的射箭。好在叛军弓兵清一色民壮,少有制式强弓,也没有弩机,他们对全身除了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的重步兵伤害实在有限,所有重步兵都略微低下头颅,喀山刀盾兵盾牌高举,用钢铁来迎接钢铁,漫天的弓箭密密麻麻的射向北征军的中军,看起来凶狠、强劲的箭矢极快的飞向密集阵形的中军,一些射到了地上,箭头扎入泥土,剪尾犹自颤动,仿佛不甘心自己“明珠暗投”,没能射到敌人的身上。许多剪枝射成功命中,随即,叮的一声弹开了去,不甘的掉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剪枝虽然密集,但是在厚重的铠甲面前,到多数做了无用功,只有极少数幸运的箭矢从某个刁钻的角度破开了某个倒霉蛋的铠甲防御,带出一片鲜血或者一条生命。这样的伤害实际上对于一万五千重步兵的中军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子之矛,不能穿我之盾!
近了,近了,两军逐渐接近到五米,人声可闻。双方都是清一色的重步兵,面甲都已放下,只露出两个直视前方的眼睛。中路的对决对残酷的,北征军有一万五千精锐重步兵,叛军也有重步兵,而且在中路部署了三万,这些让北海海岸的海盗,曼西华土匪帮闻风丧胆的黑甲重步兵,今天,将他们的刀枪对准了宗主国。双方铠甲差距不大,战术一脉相承,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将是两个巨人实力的比拼,你一拳我一脚,谁先倒下,谁就完蛋。若非要找出什么除了人数以外不同的地方,那只能是第一排的刀盾兵了,喀山刀盾兵无论防护力还是攻击力都不是叛军前排普通士兵组成的刀盾兵所能比拟的。
“刺”“收”“刺”......军官的命令声不绝于耳,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草原,无数人的热血汇成涓涓细流,在草地上蔓延,然后浸入泥土,一脚下去,血水又缓缓渗出,仿佛整个平原草场变成了一块海绵,一块吸满鲜血的海绵,轻轻一捏,鲜血便渗了出来,鲜红一片。
你捅死我,我捅死你,你一枪,我一枪,中路如同两个巨人,你一拳我一脚,你来我往,毫不停歇,拼的就是消耗,拼的就是意志,谁先承受不住,谁先的意志先崩溃,谁先耗光能量,谁就成为失败者。又如同两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不断地对敌人释放自己的杀戮武器,无数的士兵便是这两台机器的零件,长枪刺出,零件散落一地,谁先把对方拆光了,让对方瘫痪,谁就成为了胜利者。虽然往往一两个叛军精锐重步兵才能换掉一个远征军步兵,但是好汉扛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双方中军接触愈久,远征军中军愈加危机四伏,中军还是过于单薄了。不断有士兵惨嚎着倒下,丢下兵器,捂住伤口,绝望的阻止生命的精华流逝,然而这些士兵大多数被刺死了,少数运气好的被友军拖到身后,也有一些一声不吭的倒下,显然是被击中要害,已经毙命了。
“殿下...”美得像个人妖的男人费禹欲言又止,中路战局将会十分艰难啊。
对方中军的战斗力十分强悍,甫一接触,来自帝都禁卫军“的狮心营”的一万五千重步兵组成的战线就已经摇摇欲坠,每时每刻,狮心营的防线都在变薄弱,即使这样,士兵们依然默默的战斗着,沉默的递出长枪,要么收获一个战果,要么成为别人的战果。这是一个强悍的营,狮心营有着辉煌的战史,大部分士兵都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老兵,黄金狮子旗迎风飘扬,不同于其他军队的红底黑色飞鹰军旗,他们的军旗是象征着帝国皇室的黄金狮子旗。老兵营,禁卫军,黄金狮子旗,正是这些光辉明诚才会放心的单独让狮心营来承担中军重任,不过,看起来,自己是低估了叛军精锐重步兵的战斗力啊,果然是百战精兵,明辉叹了一口气
“传令,将所有预备轻骑兵加强给左翼骑兵,必须迅速击溃左翼敌军轻骑,然后协助左翼步兵作战,中军将会坚持到最后一个人,但是左翼绝不能崩溃”,左翼敌军部署了大约两万精锐重步兵,四万弓步兵,再加上刚刚转移过去的四万精锐弓步兵,能够在战场上进行战术机动的士兵都担得起精锐二字,左翼的压力将会十分的巨大,而左翼能否挺住则事关整场战役的胜负。左翼步兵还未接敌,明诚便根据中路敌军的表现判定左翼将会面临十分困难的局面,直接把所有预备战力支援给了左翼,竟是全然不管中军的困难。
“传令,为什么右翼像蜗牛?是要逼我亲自拔剑作战么?王西云你真的想把你的妹妹嫁给费禹?”传令兵领命而去,一旁书记官继续在一本厚厚的书上记录下主帅太子的命令,一字不差。
费禹脸色不大好看,“明诚,哦不,殿下,谁要那个臭娘们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妹妹婉儿公主的一片心意”好看的脸庞泛起一丝羞涩,扭扭捏捏的白皙美丽男子费禹吞吞吐吐的说到“我对那臭娘们早已没有半点想法,我心中只有...只有...婉儿啦。”
“死人妖,不想做人妖就不要在语句后面加语气词,还有,不要称呼我妹妹小名,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她又不是同性恋!”不等委屈愤怒的费禹搭话,“跟我上!”说完,拔刀向天打马而去,明诚那身晃眼的铠甲闪耀着光芒,夸张的金边红披风随风飞扬,如同一团火焰,配着除了四蹄雪白便乌黑一片的踏雪,顿生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战神降临一般
“就算卡西亚在世,也不过如此吧!”费禹喃喃着紧跟而上,数名掌旗兵拥簇打马跟上,身后则是数百黑衣骑兵,这些人是明诚的亲卫,也是令普通士兵闻风丧胆的刽子手--宪兵队。
明诚亲自上战场的时候,左翼也终于接敌了,北征军一万重甲对叛军两万重甲,在他们背后则是两万五千刚刚从阵前转移过来的弓步兵,叛军后背则是八万弓步兵。侧翼,则是近两万轻骑兵混战的战场。
中军,双方开局还算紧凑的战线都在不断地向两翼延伸,直到快要接触到友军的侧翼,战斗才开始就已经进入白热化。愈来愈多的士兵陷入没有阵型的混战,他们三五成群,背靠背组成一个个小的防御圈,将后背放心的交给战友,努力的抵挡当面之敌,汗水,血雨,残肢,哀嚎,挣扎....美丽的两山平原沦为人间地狱。
全线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