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山下有个枫溪镇,枫溪镇里住着个白老头。
时值深秋,天气渐寒,万物干燥。
白老头抱着一捆柴禾回到家中。端着小板凳蹲坐坐到灶炉一边,熟练的吹燃火折子然后烧起灶。布满褶子的面皮被火光染得通红。
不一会,澄清的琥珀色药汤就端到了刘行三床前,他仍旧昏迷着,某个夜晚,道莲敲开白老头家深锁的大门,像拖死狗般把他拖了进来。而后灌水灌药十来天,至今却毫无起色。
吱嘎一声,门又被推了开来,一身玄衣的道莲跨过了门槛,较半月之前,一头披散着的黑色碎发如今已用一条金色的发带挽了起来,绿色郊游公子打扮也换成了黑色道袍,只是纯黑毫无装饰,让人看不出是何门何派来。
白老头连忙招呼:“哎哟,回来了,晚饭还要等等,刚把药给熬好了,还没喂他喝呢。”
道莲点了点头,从白老头手里接过药碗:“您去忙吧,我来喂好了。”说罢把刘行三从床上扶了起来,拿着勺子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喂着。
白老头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自从上次和谈后,镇上的人回来了不少。”
“嗯?”
“小莲啊,我刚出去拾柴火,也在镇上大概转了一圈,官府外已经发了通缉的榜文,画着正是他的画像哩。”
道莲抬头看了白老头一眼,默默道:“就这两天,我会想办法把他弄走的。”
白老头急道:“不是不是,小莲别会错意了,我只是担心万一看见了,咱们仨都讨不了好去。”
“嗯,我知道了,这些天谢谢您了。”道莲轻轻点头。
一碗汤药喂毕,道莲将刘行三重新放回床上。又伸手把了把脉,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是气色,脉象,还是身体,刘行三目前完全看不出病来,哪怕右腿和脖颈,都已经在几天内就结了痂,目前只余一道浅浅的红痕。现在他面色红润,呼吸有力,脉像平和,完全是个十分健康的壮汉啊。可惜,哪怕道莲这几天十分大剂量的使用了各种醒神的药物。就是不醒过来。纠集这一切,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刘行三当日已经死了,身体虽然因为罗睺的力量修复,但是灵魂已经入了轮回,然而道莲拿天心盘如何推算,却找不到一丝死去的痕迹。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了,他自己以为自已经死了。
道莲现在面临一种很尴尬的情况,那就是“你永远无法救活一个装死的人。”
道莲望着刘行三出神,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笛音,闻声抬头,眉头一蹙,走了出去。
一位白衣佩玉的剑客坐在屋檐上,一柄金龙吞口的长剑斜挂在腰间,道莲轻轻一纵也上了屋顶。
见那人看到自己还吹个不停,忍不住眉头一蹙,冷冷道:“眼瞎吗,有完没完。”
笛声悠悠,那人目光望着满院枯叶,眉头紧锁,一脸秋愁。
道莲扭身就走。
“哎哟,小师叔,你先别走啊。”
“有屁快放。”道莲停住脚步冷冷道。
那人手忙脚乱的收起玉笛,微微苦笑道:“那个,师傅担心你孤身一人在外无人照应,特派我下山照顾你的。”
“用不着,你回去吧。”道莲头也不回,一摆手,跳了下去。
“小师叔,掌门还带话了。”那人探着脖子故意压低着声音。
道莲果然站住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掌门那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请你小师傅回来,就算人不回来,剑也要回来。”
道莲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想要颍水罢了,告诉他死了心吧。”说罢把腰间长剑一抽,对着那人晃了晃,又收入剑鞘。然后嘲笑道:“看到没有,看到了就快回去吧。”那人瞪大眼睛,看着那长剑剑身悠悠如一潭清水,不可思议的道:“我的个奶奶也,夭寿啦。”
道莲摊了摊手:“告诉那老头,剑是不会回去了,不过我倒是会回去的,还会给他带宝贝回来。”
那人诧异的道:“什么宝贝?”
“一个大活人。”道莲想到床上“装死”的那人,脑子一阵烦躁,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就走回屋子,然后把后门砰的一关上。
深秋,白昼渐短,黑夜日长,转眼间已是傍晚。小屋内,刘行一躺在床上兀自昏睡不醒。道莲盘膝坐在床边养剑,颍水剑正横置膝头。白老头灶房忙碌,一会儿,就端上了两盘可口的小菜。道莲闻到香味,睁开眼睛,搬了凳子在小几边坐下,先是给白老头盛了一碗白粥,后又给自己盛上一碗。
“白老,镇上现在买得来马车吗?”两人闷头吃饭,道莲忽然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估摸着要贵点。”
“我准备今晚把他运走,麻烦您吃完饭帮我去看看。”道莲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白老头苦笑着接住:“好的,等会我去看看吧。”
道莲应了一声,忽然把目光放在了蜡烛上。
小屋内,一烛如豆,几粒尘埃掉到烛光中,发出嗤啦的炸响。
白老头拿筷子拨了拨烛芯,刚要说话,道莲却放下筷子轻轻道:“我吃饱了,出去看看,您老慢慢吃。”
道莲起身推门而出,屋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仰头朝着屋顶轻轻喊道:“李飞雪?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屋顶无人回应,道莲的心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