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尘世的恩爱,我并不渴求,我知道那是水中捞月,所以我不羡慕旁人。
电光火石之间,从起点殷王宫,到终点梅伯府的短程(约四里)竞速比赛就分出了胜负,当之无愧的胜利者是……妖仙真君云梭子的对手——闻仲座下,墨玉麒麟。土遁状态下的云梭即使快十倍,也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黑麒麟的。
闻仲提前一息时间到达梅府,旋即摆开阵势,朝向奔赴而来的云梭。
等到云梭出土,一只赫然出现的大眼睛差点把他吓回洞去,因为这新晋瞳术是云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应对之法,直接就被卷入了天眼洞穿的虚空之中。
闻仲这才放下心来,寻着人声,找到了梅君影一行人。(他没有再次使用“第三只眼”)
先不管云梭在虚空牢笼中的熟悉感受(简直就是他第一重梦境的简约模式),可毕竟不是自己的梦境,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他的方式是:以眼还眼,看破这瞳术。
闻仲找到四人所在的房间,直接推开了门,他的部将此时也跟了上来,包围了整个梅府,有修为的两个副将更是直接进入府内,候在闻仲身边,兵士也不断得涌进来。
被这场面震惊到的四人只得停留在房内,其中商铃兰和商惠儿显然是被墨玉麒麟吓到的。杜元铣神色稍和,径直走上前去,面对着闻仲,一字一句地说道:“实在没想到,闻太师竟会为了某区区一个死臣而大动干戈,老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希望闻太师顾念吾等同朝为官多年,高抬贵手,放过这几个小儿。”
闻仲毫无回应,只是一招手,两名副将随即招呼兵士进入房内,擒住梅君影和商铃兰主仆。
“太师,你?”
“元铣,老夫的刀何时沾过忠臣的鲜血,老夫的兵士又何时枉杀过善人?”
闻仲的意思分明,杜元铣惊愕非常,更是抑制不住感激之情,直言道:“多谢太师厚德!”说完更是将身欲叩,只是被闻仲的金煌之气托起,下去不得。
“元铣,我们虽无深交,但在你危难之时,施以援手的这点情谊还是有的,何须言谢?”闻仲的态度坚决,杜元铣也不是客套之人,叫上梅、商三人便准备在闻府兵士的护卫下离去。
忽然,墨玉麒麟不再乖乖地蹲守一旁,奔袭到四人面前,拦住了去路,又对四人嗅了嗅,表现得十分细致。
家将本想将它请开,腾出道路,却不料想,这异兽越过众人,猛然将梅君影扑倒在地。其余三人顿时被惊得手足无措,闻仲手下的兵士更是不解,连忙去请闻仲,来对付这黑麒麟。
闻仲唤开墨玉麒麟,刚欲教训,却听得其以兽语告知缘由,顿时陷入沉思中。
随后,一道金煌之气将梅君影缚住,托上半空,杜元铣急忙上前问询:“太师,你这是为何?”
闻仲沉思片刻,还是应答道:“杜老,你可记得某之亡妻,今番又见相似之人。”
无数的信息在杜元铣脑中聚集,终于,真相得出,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太师是说……是说……他……也是……那个。”话没有挑明,因为在场的还有两个完全不知情的少女。
于是,两个老头看了看梅君影,又看了看商铃兰,忽而叹息,忽而摇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来——
“既然故事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重新开始,你还犹豫什么,去选择吧~”
这个声音,除了闻仲的府兵分辨不出来外,其他在场的人无一不识,正是云梭,他以“盲人之眼”勘破了闻仲的虚空,并将声音传了过来。
“道友,既然已经找到缝隙,何不现身?”
又是不知从哪传来的笑声,“哈哈哈,前辈不想自己打开天眼吗?”云梭撕开一道脆弱的空间,降于众人面前。
“好厉害的眼睛,被你看到了进去的一半,还想要窥探完另一半吗?”
“吃果子吃到半条虫可是很尬尴的。”云梭继续放肆地说这话。
此时,金煌之气已然消散,梅君影被放到了地面,商铃兰和惠丫头立刻聚集了过去,看他是否有受伤。他受没受伤其他人不知道,反正他是受惊了。
“闻仲前辈,不想和他聊聊吗?”云梭指了指梅君影,提议让闻仲和他聊一聊。
不巧的是,此时围在梅君影身边的商铃兰又皱起眉头,用云梭极度不理解的眼神“警告”着他;虽然云梭不懂,但他还是懂危险的,也就闭上了嘴。
闻仲稍加思忖,转身面对着梅君影。
“好,你随我来。”闻仲指着梅君影,并将他带去偏室,为免谈话内容被她们听到。
闻仲看着梅君影,显出森严的气势,令梅君影来不得半分造作。
“殊途之恋,自古生死两茫,我竭力维护,仍旧逃不得如此命数,你们更无可能,即使这样,你们仍要继续下去吗?”
“必须——因为她,所以我必须。”
“即使你瞒着她,你们也做不到尘世夫妻之间的恩爱,你能接受?”
“尘世的恩爱,我并不渴求,我知道那是水中捞月,我不羡慕别人。”
“可你们的爱更加虚幻,甚至从一开始就已经缺乏了坦诚的前提,这样的感情你也可以接受吗?”
梅君影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认识一个人,他的遭遇告诉我,真诚只是在全力地通往自我,而铃兰告诉我的是,包容才是她所希望的爱。”
闻仲不再说话,让他们出城去了。
在他们一行人去和族人会合的路上,每个人基本都是沉默的,除了惠丫头因为好奇问了一句没人答复的话,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今天的事。
……
梅府,云梭还在,闻仲也在,他的兵将也在。
“道友,既然有兴趣,何不与我一同前去?”闻仲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的矛头(真的是矛的头)指向了云梭。
云梭冬眠太久,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资历,闻仲虽然是人,但修行上,较他而言,也是个老人了,所以他丝毫不介意充个嫩,带着笑答道:“前辈,家事这么麻烦的东西,你也敢叫外人帮忙?”
他虽然不知道云梭是什么身份,但看得出云梭没有和他为敌的打算,也便把话说明了:“你,应该也知道一切吧?”
“自然。”
“也见过她了?”(她自然是指他的亡妻——最近捣乱的堕化灵体)
“你是刚才二人的朋友?”
“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知道结局吗?”
问云梭懂不懂异道恋,自然是不懂的,所以他只好说了些冷酷的话:“关于他们,爱的朦胧愿望已经被点燃,而我们都知道,愿望实现,也就是愿望消失。爱的意志随之消退,人会回归于平静,这份落差只有人能承受;至于非人的心,会因此变得不明智,他会认为,透过一层无法理解的薄雾去看世俗,世界满是虚假,因而显得无聊;紧接着,这份倦怠感和空虚感不断增多,产生各种彼此对抗的矛盾,有趣的是,这些矛盾同样只有人能承受得住,依靠的已经不是本能。他越接受自己的身体,就越陷入人的本能,潜藏在人类身体里的破坏性有多么可怕,前辈你是知道的。”
闻仲没有回答,既不反驳,也没同意,也许,他到今天也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如果真是这样,云梭只希望:他今天还是别去见故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