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怡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嘿”的一声,摇起了骰蛊。骰子与蛊壁相碰,发出的“笃笃”声,众丐已不知听了多少次。但这次目睹的乃是一场豪赌,众丐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手心上的汗水越出越多,心脏呯呯直跳,简直比自己赌博都要紧张。
然而此时最紧张的,还是崔李二人,尤其是崔仁信。他出了许多汗,酒已醒了大半,此刻见自己的左手存亡全系于这三料小小的骰子之中,不禁在心里连声质问自己:“我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但此时若是出言认输,自己将来又怎有脸面存活于世?顿时颇为纠结,混着之前的紧张之感,他只觉整个人都快要爆裂。
耳听郑怡许久都不停手,崔仁信心中愈发焦躁,刚想说话,却听李狗子已骂道:“******,别摇了!快开,快开!别再折磨老子了!”显然也是十分紧张。郑怡听罢,随即喊了一声:“开!”接着立刻停手,“啪”的一声将骰蛊放在众人身前。
这一声,听得众人都是心头一紧。
崔仁信脸色惨白,知道若是此刻再不出言求饶,到骰蛊揭开,这一切便都是尘埃落定了。但他素来心高气傲,这“认输”二字,又怎么说得出口?
只见郑怡伸手,缓缓揭开蛊盖,众人都凑上去,对结果既是好奇,又是紧张。崔仁信理是直接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敢看。
待得骰蛊被揭开,众人都“咦”的一声,像是对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十分惊异。崔仁信听得众人惊叹,顿感好奇,但却也不敢多看,只是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骰蛊。
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那原本完好无损的三个骰子,此刻已被敲得粉碎。碎块散落在蛊中点数是大是小,纵是神仙也分不清楚了!
李栋拍手大笑:“好,好!没有点,没有点!既不是大,也不是小,这下和了!小怡,好功夫!”
郑怡得意地一笑,抱拳道:“献丑了。”
众人听了他们二人的问答,这才反应过来,不禁都是喜形于色。陈彪拍了拍李狗子的肩膀,笑道:“狗子,这是天意。你俩这就化敌为友罢。”李狗子“哼”的一声,虽不服气,但也无话可说。
崔仁信偷偷抹了把汗,接着喝了口酒,道:“也罢,也罢。”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心中一阵狂喜。
郑怡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抱拳道:“我还要带木瓜去见其他的弟兄呢,告辞了!”说着便拉过木瓜,带他离开。耳听身后众丐的喧闹之声,心中只感得意非凡。
木瓜见他们二人总算没闹得你死我活,心里也很高兴,笑着对郑怡道:“唉,幸好那骰子莫名其妙的碎了,不然不管开出的是大是小,总是令人担忧。”
郑怡愣了一愣,随即问他:“你觉得这骰子是自己碎的?”
木瓜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早不碎,晚不碎,偏偏这时候碎,哈哈,碎得可真是时候。小怡,你莫非早就知道它会碎了?嗯?等等……莫非……是你把它弄碎的?”
他不等郑怡回答,自己先推测了起来:“是了,是了,李栋大哥还赞你一句‘好功夫!’想必说的就是你敲碎骰子的功力了。小怡,真是多亏了你。”
郑怡听他夸赞自己,心中莫名荡起一丝甜甜的滋味。见他竟分析得头头是道,暗暗称奇,心想:“他一个傻子,竟然能看出此中玄机,虽然反应慢了些。但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有意要捉弄他一番,便笑道:“你分析得倒是挺好,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木瓜搔了搔头,憨道:“过奖,过奖,我……”
“不过可惜啊,你全猜错了!”
木瓜“啊”的一声,脸上满是诧异之色:“错了?哪儿错了?应该……不会吧?”语气中透着几分失望。
郑怡佯作板脸状,冷冷地道:“错了,都错了。这骰子就是自己碎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不会啊。之前它们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碎了?”
郑怡依然沉着脸:“都说了啊,是天意!”
木瓜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会的,不会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何必向我示意,让我闭嘴,好让你顺利摇蛊?”
郑怡“卟哧一笑,道:”我不过是觉得此事好玩,想要参与其中罢了。谁知道骰子竟碎了,唉,这臭骰子,害得我看不到砍手了!“
“你……你……你怎么这么……”木瓜听她说得没心没肺,不禁有些生气。他接着加快脚步,似乎不愿与郑怡并肩同行。
郑怡瞧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想:“哎呀,玩笑开大了,这傻瓜犯了牛脾气。”同时也对他的正义感十分钦佩,连忙追上他,骂了他一句:“笨蛋!”
木瓜冷着脸,看了她一眼,道:“我再笨,也比你……你……比你全无良心要好得多。”
郑怡见他一脸认真,不禁咯咯笑了几声,又骂了一句:“笨!蛋!”
木瓜似乎有些生气了,指着地道:“你......你……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着又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郑怡。哪知刚跨出几步,郑怡已档在了他的身前。
他微微一愣,便向左走,希望绕过这纠缠不清的“小恶人”。可郑怡又已率先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显得甚是得意。
此后不论木瓜如何变换方向,郑怡都会提前挡在他的身前。木瓜被逼得无处可去,只得向后倒退,哪知郑怡一个转身,又已站在了木瓜的面前,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需知郑怡的轻功在这大勇分舵中可算无人能敌,虽说长途奔跑可能比不上木瓜,但这小巧的腾挪功夫,木瓜却是远不能及。
木瓜给她逼得手足无措,心中恼怒,伸手便向她推去,口中道:“让开!”哪知手还未触及郑怡身子,便觉得腕上一痛,已给她用擒拿手法扣住。自己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她的束缚。
郑怡笑嘻嘻地随手一拉一扭,木瓜顿时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低头,彻底无法动弹。她接着也低下头来,在木瓜的耳边大声道:“笨蛋!我要是全无良心,你早就给那望月楼掌柜打死了!”
这大嗓门贴在耳边叫唤,直听得木瓜震耳欲聋。他连忙辩解:“我是说你……你刚才的……”说到这里,顿时想到:“她都对我这个陌生人施以援手,理何况是帮内弟兄?”念及此处,后面的话,便也没说下去。
郑怡见他忽然一脸犹疑,又笑骂了一句:“接着将他放开,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木瓜“哎哟”一声,舒展了下筋骨,斜眼看着郑怡,问道:“这么说你……你在骗我?”
郑怡“哼”的一声,道:“我没骗你啊,我就是没良心,怎么样?”说着向他吐了吐舌头。
木瓜一愣,更为确定适才她在骗人,心中暗想:“这小姑娘脾真怪,连这种事也要骗我,唉,真是…….”
郑怡见他脸上现出不悦的神情,知道逗得他够了,便道:“跟你玩玩嘛,谁知道你真会信。再说了,你要真信得过我为人,又怎会相信我是这么残忍的人?”
木瓜给她说的自觉歉然:“是是,我……我……对不起……”
郑怡笑道:“这不怪你,毕竟今天我们才刚刚认识。”
她若是不提,木瓜完全记不起这茬。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自己与她才第一天认识。但他心里却隐隐感到几分害怕,似乎是在怕郑怡哪一天会离他而去。至于这份感情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想着想着,不禁怔怔出神,直到郑怡唤了他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忙问:“啊?什么?”
郑怡道:“我们去见其他的弟兄吧。喂,在想什么呢?这般魂不守舍。”说着微微一笑。
木瓜听她问起,脸上不禁一红,连声道:“没……没什么……”
郑怡接着带木瓜见了八间破屋里的六七十个弟兄,见他们不是在赌钱,便是在喝酒,木瓜愈发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不便直接对郑怡言说,只得忍在肚里,沉默不语。
此时天色将晚,木瓜见许多乞丐纷纷出屋,向街外走去,不禁有些奇怪,问郑怡道:“他们去干什么?”郑怡笑道:“讨饭呗。不然晚饭吃什么?”木瓜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叹道:“现在去,也太晚了些吧……”郑怡道:“原本也不会这么晚,只是今日下了雨,这才耽搁了。”
木瓜“哼”的一声,语声中忽然充满了愤慨:“只怕是他们忙着喝酒赌钱,连吃饭都忘了。”话刚出口,便觉后悔,待得说完,忽然感觉身边有几道目光朝他射了过来,不由得有些害怕,忙低下头去,试图躲开那些目光。
耳听郑怡道:“新来的,不懂事。”显然是对那些看着木瓜的人说的。只听一人道:“那你得好好地教了,让他管好他的臭嘴。”郑怡冷笑一声,道:“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关你屁事?”那人哈哈一笑:“好!”脚步声渐歇,显然走得远了。
木瓜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听着他二人的对答,必砰砰直跳,就怕那人一怒,给自己一拳一脚,那可经受不起。耳听那人渐渐走远,这才抬起头来,顺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他刚要说话,忽然脑袋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已吃了郑怡的一个爆栗。他“哎哟”一声,抚摸着被敲到的部位,心中觉有些委屈。耳听郑怡低声骂了他一句:“笨蛋!”接着拉过他手,带着他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