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五毒教乃是回彊一大教派,尊奉蛇,蜈蚣,蟾蜍,蜘蛛,蝎子五毒为教中“五仙”,因此教内弟子都自称“五仙教”。他们既奉这五毒为尊,使毒手段自不必说,乃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一股势力。百药门是医药世家,历代弟子门人对其使毒用毒的作为都极为不屑,因此这两大门派之间虽无甚过节,但却互相憎恶,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深仇大恨。是以华退之一提到五毒教,便心中恼怒,浑没半点平日恬淡宁和的气度。
清风是百药门中人,自然对五毒教也是十分痛恨,听华退之这么一说,怒道:“好贼子!手段这么毒辣!”华退之道:“清风,快去帮忙救人!郗曜,你……”话说到一半,忽见郗曜“刷”的一声,拔出长剑,接着便往自己左手削去。华退之待要喝止,却已不及,只听得一声低哼,他左手小指与无名指已给他自己斩了下来,落到了地上。一时之间,他断指处血如泉涌,但他似乎并未感到疼痛,仍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丐帮弟子的尸体,一声不吭。
华退之完全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急道:“郗曜!你……清风,我这里有金创药,你快拿去替他治伤!”清风应了一声,正要到华退之身边取药,却听郗曜道:“门主,我这……都是自作自受。”华退之道:“什么自作自受?胡说八道!清风……”说到这里,见郗曜脸色惨白,摇头不语,只是往木瓜所在之处走去,不禁愕然。
木瓜此刻正全力救治躺在地上的丐帮弟子,他一时想不起来点起火折,便只能伸手去探中毒弟子的鼻息体温。此刻他连着探了五六人,发现他们都已气息断绝,身子渐冷,显然都早早死去,不禁大为悲愤。心神激荡之际,竟泪流不止。但他手上却是不停,仍然四处探察,一探到仍有气息的弟子,便立马喂其丹药,施以援救。他始终全神贯注地救人,因此适才华退之道出毒药来历,郗曜自断两指之事,他一概不知。
郗曜摸索着走到木瓜身畔,向兀自蹲在地上忙活的他深深一躬,道:“木兄弟,你弟兄的死,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若不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与你斗剑,你也不会耽搁这么多时间,这些弟兄,也定然能被你救活。唉,我……”说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木瓜此刻正全力救人,忽听得他这一番话,顿时心中悲怒交集,冷哼一声,道:“你说这点屁话,这事就******算是交代过去了?”他与郑怡相处了一个多月,也无意间学到了些许郑怡的粗话,此刻内心恼怒,这些粗话竟不由自主地从口中蹦出来。
郗曜惨然一笑,但在黑夜中却是无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只听他道:“木兄弟,我郗曜犯下如此大错,自知无法挽回,本该以性命相赔。但恕我还要服侍于我有恩的华门主,因此今日只好自断两指,以作惩戒!”此言一出,清风与华退之都是“啊”的一声,齐声道:“原来如此。你……你这又何苦?”
木瓜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凛,气顿时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道:“郗公子,我……我不怪你了!”郗曜如获大赦,颤声道:“多谢!”接着转身走回华退之身边。华退之见他左手伤口仍是血流不止,连忙从怀中拿出金创药,接着撕下一片衣襟,为他敷药裹伤。
清风见郗曜这一副凄然的神色,心中不禁暗想:“我若是再不全力施救,岂不也成了罪人?”当下壮起胆子,一手持火折,一手持药瓶,俯身四处查探了起来,看看是否还有存活的丐帮弟子。
正当众人各忙各活之际,忽听华退之道:“有人来了!”木瓜正全身心救治一名六袋弟子,并未听见他说话。郗曜与清风都是一愣,自行细听,却并未听见人声,顿觉奇怪。再过得一会儿,郗曜这才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口传来,不禁以下佩服:“原来是因为门主内功深厚,这才先听见了这阵马蹄声。”于是说道:“大家小心,的确有人来了!”
华退之替郗曜包扎好了伤口,道:“此处甚是隐秘,非丐帮中人不会知晓。嗯,来者是友非敌。”郗曜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米店的人。他们知道这里出了事后,便急急赶来。”清风此刻也听见了那阵马蹄声,不禁转头向街口看去,却见通往此处的暗巷之中火光闪动,来的人显然不少,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救兵来了!”
华退之自行转动轮椅,转过身去,只见街口涌出了十来匹马,马上各有一名乘客。当先五人手举火把,将这小小街口照得如入白昼。华退之见他们都是伙计打扮,不禁向郗曜看了一眼,心下赞他猜得准。却见郗曜走上前去,向那十来人躬身道:“小弟百药门郗曜,拜见丐帮诸位英雄。”此话一出,那十几人都是“哦”了一声,尽显讶异之声。“镇江狂龙”郗曜的名头,他们都听过,听说自他投奔百药门后,一向深居简出,不似过去那般四处比武闹事,想不到今日竟在大勇分舵出现,因此都感惊奇。
却见一人自马群之中御马缓出,接着下马向郗曜还了一礼,道:“郗少侠好。在下米大方。”郗曜抱拳道:“原来是见……米副舵主,唔,久仰。”原来米大方在江湖上人称“见钱眼开”,这名号十分刺耳,郗曜便没说出来。他适才抱拳时牵动手指伤口,因此低哼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
米大方是老江湖,一眼便看见了郗曜左手的伤,心中不禁奇怪:“是谁这般了得,竟能伤了这小子?莫非是李栋这小贼?”但也不方便询问,便道:“郗少侠,多谢贵门仗义相助,才保我米店众人的性命。只是这里的弟兄,贵门是否也能够施以援手呢?”郗曜道:“米副舵主放心,本门华门主亲自到来。”米大方面上一喜:“华门主也到了?那可真太好了!”郗曜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们来时已晚,这许多丐帮弟子,已然身亡!”脸上又现惭愧之色。米店中人听了,都是“啊”的一声惊呼,呼声充满了悲戚之意。
米大方正要细细询问,却听身前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们二位别再多说,救人要紧。清风,把药拿给众位英雄。”米大方见前方缓缓行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坐在一架轮椅之中,神情肃穆,隐然生威,正是百药门门主华退之。米大方正要上前行礼,却见华退之摆了摆手,道:“米副舵主不必多礼。请快些分派贵帮弟兄,拿本门丹药救人。”他话声虽然平和,但自有一股威严,令人不敢抗拒。米副舵主连忙回头对众弟子道:“还等什么,救人哪!”众弟子齐声回应,接着一齐翻身下马,接过清风递来的瓷瓶,分成三组,开始救人。五名手持火把的弟子站成一线,替他们照明。华退之见此阵势,不禁与郗曜对望一眼,心中暗想:“丐帮不愧为江湖第一大帮!”
只听救人的丐帮弟子都是惊呼一声,显然已看见了死去弟子的可怕模样。米副舵主见了,不禁皱了皱眉,口中喃喃道:“滞血散,滞血散!嘿,五毒教这帮夷人……”他经验老到,忽地想起分舵首脑人物的安危,忙问华退之:“华门主,你可曾见到我们蒋舵主和他的跟班邢三?”华退之摇了摇头,指了指木瓜,道:“你可以问这位木兄弟,就是他来找我们百药门帮忙的。”米大方随即向他拱了拱手,接着走到兀自蹲着救人的木瓜身边,问道:“小子,舵主和邢三呢?”
木瓜此刻仍在全神贯注地救人,对米大方的话竟是充耳不闻。米大方见他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又急又怒,伸手便往他背上抓去,想将他提起来问话。哪知此刻木瓜心无旁鹜,不知不觉地运上了内力护体,米大方这一抓触到他的肌肤,内功立生反弹之力,竟将米大方震退了三步。米大方一抓不中,心下大惊:“这小子内力好强,似还在我之上!”但见他居然敢以下犯上,不禁恼羞成怒,正要破口大骂,转念一想,顿起疑心:“他武功这般高强,莫非也是个内奸?”这么一犹豫,骂人的话便给他咽回了肚中。
木瓜已感到有人碰了他一下,忙站起身来,问了一句:“谁啊?”接着转身想看看是何人。刚转过身来,便看见火光中米大方那张满含愤怒的大脸。他连忙上前躬身一礼,道:“副舵主,你可算来了……”米大方“哼”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小子,问你话也不回答!舵主人呢?”木瓜适才一直忙着救人,竟把舵主给忘了,此时听他提起,“啊”的一声,便往破庙方向奔去。米大方见他又是不回话,气得两撇鼠须都要翘起来,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