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本该是一个秘密才对。
男人叫做L ,39岁。工作性质不明,家世背景不明,身高180,眼睛很深,发色略淡。长居意大利,会做好吃地道的意大利面。
女人叫做K ,23岁。武汉应届本科毕业生,还没找到工作,毕业穷游中。父母是中学教师,从小学优秀到初中。
故事自然是从旅行讲起。
K的欧洲穷游到了米兰这一站,简直事事不顺。一来这个城市地铁站到处是要小费的吉普赛女人,米兰教堂外的广场上能看见的人除了游客就是小偷。感叹了一声教堂真美啊,下一秒她的钱包就被偷了。还好那个钱包里只有不到二十欧的零钱和过期了的学生证。
L在火车站接到K的时候,K觉得这么一天下来,终于看见一个正常人了,内心真是又累又酸。
L的家很大很舒适,墙壁上挂着几幅他母亲的画作。K看着一幅画发了一会呆。那是一幅夜里骑自行车的男人,整个画风都是幽暗的,巧的是,画作的正前方就是一盏立式台灯。骑车人的前方有光,骑车人的脸上就有光了。
L烧饭的时候,K拿着酒杯跟他聊天。L跟她讲做意面的技巧,讲意大利哪里值得一看,讲五年的女朋友两个月前跟别人结婚了。K讲旅行多奇妙,游客扎堆没地方拍照,中国就业不算难也不算好。两个人说说笑笑,晚餐很愉快的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L准备早餐的时候K忍不住偷瞄他。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气质,举手投足都是教养,连说早安的时候都很迷人。
K半眯着没睡醒的眼睛吃早饭的时候,L微笑着看了这个姑娘一眼,礼貌的,开朗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姑娘,很漂亮。
旅程总是短暂而美好的。
就像第一印象一样,草草一眼就草草了事了。
很不精准的美好。
······
K觉得自己是喜欢L的,回国后的一个月,K主动保持着两人的联系。
一个月后。
——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每人交换一个自己最大的秘密。”
“好。”
······
“我喜欢跟不止一个女人做。”L依旧是淡然,悠悠说道。
K脸红了一下,愣了几秒才发出信息:“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我的意思是、一直很厌恶。”
······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子,K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燥热难挡,但脑海依旧回想着L的话也回想着自己的话。
L打破了尴尬,问道:“有爱过什么人吗?”
K反问他:“有人理解你吗?”
“曾经有一个,后来她离开了。”
“你很孤独。”
“你也是。”
·······
因为是故事,所以还会有更加荒唐的后续。就像是两人一起用一个月的时间,打破了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所有的第一印象都是因为自己想法演绎出来的,或真情流露,或假面高筑。亦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是复杂无比的结合体,你喜欢的可能只是我的一部分,我不想让你看到的那部分,你永远都看不到。现在的情况就是,K和L都急于把更多的自己让对方看到,这是他们彼此能感受到的渴望,是一样的强烈。也许是表面与内心的反差之大,让他们更加觉得被对方深深吸引。
因为说实话就好啊,人类。
L有自己的小小癖好,成熟帅气的外貌和优秀教养是他的一部分。小小癖好也是他的一部分。他喜欢凌驾于女人之上的感觉,喜欢控制,喜欢未知。他没有固定的床伴,他可以跟不同的女人做爱,但他没办法爱他们。他把性与爱区分的干干净净毫无瓜葛,他对女人的要求苛刻到极致,不可以太胖或太瘦,不可以沉默或啰嗦。
K是个乍一看怎么都顺眼的好学生,乖巧礼貌和细心随和是她的一部分。另一部分的她,自闭敏感又阴暗暴力。尽管她从没承认过这样的自己。小学被校长骚扰的时候,父母正值调动工作的关键时期,中学噩梦重现,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她又一次成为了牺牲品。于是她在并不成熟的年纪,早早学会了羞耻和隐藏。
L的女朋友们大多年轻漂亮,也都是圈子中互相认识的人,L并不想费力讨好他们的时候,最享受观看她们亲昵。每一个穿着衣服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脱光站在他面前的,他找不到其中一个让他觉得有爱存在的,哪怕是深爱他五年的女友。女友离开他跟一个认识了仅1个半月的男人结婚后他意识到,他恨女人,恨他们的长情,更恨他们的无情。
K在高中时候确定了自己对性的恐惧。喜欢了很久的男孩牵起她的手时,她竟然感到一阵反胃,她的脑海不断涌动中年男人的肉体,油腻的恶心的膨胀的。她看不清男孩的脸,却看见男孩脸上的细小毛孔一个接一个的放大,她从文具盒里拿出小刀在男孩的手背上划了下去,深红献血涌出的一瞬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和安心。她知道,这才是她的小小高潮。
L喜欢K,他喜欢这个女人年轻身体里的黑暗力量。那是诱人且致命的,那才是女人本来的面目。丑陋而美丽。
K喜欢L,尽管生理上讲与其他男人没有两样,但是他诚实的自我叙述让K觉得安静真实。这才是男人,爱情根本不是填充他们欲望的媒介,性才是。
······
L回国后的第一天就去见了K,那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半年。
在酒店里,K主动僵硬地着搂住他,等着他慢慢靠近自己。她脸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看L,但是满脑子都是L淡淡的笑,他的眉眼,他的声音。K努力鼓励自己:如果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要改变。L温柔熟练地褪去了她所有的衣服,轻轻用鼻尖和唇划过她的额头、脖颈······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美丽躯体,这一刻跟他想象中一样完美,他只想表现得更好些、更好些。
事情本该意外地顺其自然才对,但在L要解开自己下身的所有束缚时,K突然恐慌了起来。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凉透,她的牙床打颤,双腿僵硬,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掐住了L的脖子。无力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脑子里有这样的声音在震荡。
她用力摇摇头,呜咽叫出了声:“不,不可以······”
L轻而易举拿开了她越掐越紧的双手,轻轻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像哄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摸她的头发和赤裸的后背,紧张却安慰着说道:“我知道了,别怕,没事的。你很安全。”
K渐渐缓和了一会儿,又条件反射般挣脱开L,她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缓缓挪到床角冷冷地看着L,呼吸沉重而费力。
男人赤裸的上半身结实强壮,迎着她的目光依旧热烈,像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紧追不舍。看了她几秒后,L转身,背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始穿上自己的衣服。L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我去楼下等你,一起吃晚饭吧。”
K看着他走出门后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手指甲里是自己的皮肤——她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腿上抓出了五道深深的血痕。
······
晚饭后两人又尝试了几次,终究还是因为K的不配合不了了之。
他们半倚在床上,两人之间隔了20厘米的距离,开始聊天。
“我过两天搬新家,房子还算大,一起住吧。”L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
“我根本没办法装作喜欢这种事。”
“他们说那里附近风景好,晚上可以去散散步放松。”
“虽然我很喜欢你。”
“家里多个女主人,就不无聊了。”
“你应该找个正常的女人跟你一起生活。”
“前天想到你很早之前说的一句话,你因为认识了我而骄傲。”
“是······总觉得,喜欢你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你不用改变自己,就已经让我很喜欢了。”
K 没有说话看着L,然后笑出声去摸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L也无奈的笑了笑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
一年后
隔壁房间里音乐声,欢笑声,呻吟声,或尖叫或嘶吼······
客厅电视机频道的切换像是无声的反抗。
K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晚上11点。睡不着。于是她拿起衣服一个人悄悄出门。快到凌晨的大街显得空荡荡冷清清,垃圾桶旁边偶尔有野猫一只两只,K看了一眼后用大脑想象之前见过的猫的尸体。桥下流浪汉对着她“嘿嘿”叫着,也懒得起身吹个口哨。K放慢了步伐,闻了闻那股无家可归的腐烂臭味,觉得一阵恶心。
一个人在酒吧坐到三点,她回家。此刻的家安静温暖,开门的一霎那她都能感觉到L的呼吸沉稳踏实。
睡下的时候,L用一只手抱住了她,有些迷糊不清地问道:“这么晚才回······”
K转身缩到他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下巴,说:“晚安。”
——
第二天早上七点,K起床做早饭,周末的早饭都是她负责。八点半的时候L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个女人,都穿着L的宽松T恤。K皱了皱眉,给他们端上咖啡。
他们问L在哪里,K摇摇头。
随即,他们看见L从K的房间走出来了。
K 走上前给L整理衬衫的领口,听到背后那两个陌生女人不屑的轻笑。K笑眯眯地亲了L一下,每个早晨,L的样子跟K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的好看。这是K每天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L边吃早饭边跟那两个女人聊天时,K一个人提着包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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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的内心是急躁挣扎的,一方面来自女人强烈地嫉妒心理,一方面是自责她无法满足L的需要。
两个无可救药的人在一起,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那份怪异的来历不明的感情。
“我可以没有他,但是他没有我的话,还有谁会真心喜欢他?”
两人皆是如是想,于是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一年半
矛盾因为女人的嫉妒激化。
一开始只是K不愿意对那些陌生女人有求必应。慢慢的,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开始处处与她作对,故意叫她端茶倒水,或是随意穿她衣橱里的衣服。
“做的东西这么难吃就别拿出来了。”
“别总是像个怨妇一样看着我们呀?!”
“自己丈夫都满足不了,是天生缺陷还是外面有人?”
“明明每天晚上都在偷听的时候***!”
“你越是不说话越像变态你知道吗?去医院看看吧!”
······
一般情况,K是绝对不斗嘴的,她不想给L找麻烦,但是一年半了,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些自以为是、以被征服为骄傲的女人,简直可笑。
K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女人脖子上的吻痕,他满脑子都是L最温柔的模样。可是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他爱的她,是能够接受这点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