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皇上亲自接见了远道而来的草原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
历史上记载策妄阿拉布坦曾经将自己叔叔噶尔丹杀死,并将其骨灰献给康熙皇帝,以表忠心,之后他得到康熙的信任,正式成为准噶尔大汗。
康熙皇帝对于帮自己解决心腹大患噶尔丹的策妄阿拉布坦自然是想好好招揽他,一来可以双方建立信任,二来康熙皇帝十分欣赏他的才华。
。
只是历史就是历史,无法更改,策妄阿拉布坦是个野心家,一心只想取代大清,那才是他一生的理想,康熙一心想要他对朝廷衷心耿耿这个心愿注定只能落空。
不过当下,康熙很好的招待了策妄阿拉布坦,将他和他的妹妹安排住在紫禁城的万金宫里面。
联姻自然是必要的手段。
这几日宫里频频举办宴会,怕是康熙想和策妄阿拉布坦联姻之举的前兆。
——
“烦死了,烦死了,这几日皇上天天让太子陪着那策妄阿拉布坦的妹妹游园赏花,要不就是一起欣赏歌舞,我和太子连单独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格桑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抱怨。
梦清也不理她,只是笑笑,这几****拿着清朝诗词观摩,希望能写得一手好字,至少能认识也行,等到三爷回来,到时候她能够炫耀一番。
“梦清,我都快烦死啦,你还有心思看书?”格桑抱怨。
“不看书还能怎么样?策妄阿拉布坦如今是皇上眼里的红人,他得了皇上的信任,这会儿朝廷上下每个人都得巴结讨好他,你的太子哥哥身居要职,自然是要上前招呼笼络,他是
大清的脸面,岂能置身事外?”梦清说。
“那什么策妄阿拉布坦究竟有多了不起,有必要连皇上都讨好他吗?”格桑问,“不就是一个准噶尔部的大汗而已吗?”
“皇上是想招揽他,如今他的叔叔葛尔丹一死,他可是对大清在草原最有威胁的人,一旦和大清不和,皇上可是很头疼的。”梦清一边写着毛笔字一边分析说道。
“原来还有这样复杂的关系。”格桑恍然大悟,“你一天到晚在这里看书练字,竟还能猜出皇上的心思,你是不是神仙啊?”
梦清笑了,说道:“我要是神仙就好了,就不要用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了。”
“哟,瞧你,这几日也不发相思病了,不像前两日让我给你打听三阿哥的消息了。三阿哥怕是还不知道你这心思,要是他在太原那边带回一个女人,你可怎么办啊?”格桑开着玩
笑。
“你那嘴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他可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梦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先管好你的皇太子哥哥为好,说不定皇上会安排他联姻呢。”
——
没想到真的说中了,格桑隔天一回来就对梦清发脾气。
“都是你,都是你,这回太子要娶那个女人了,”格桑哭丧着,“我该怎么办?”
梦清知道这几日皇上肯定会提到和策妄阿拉布坦联姻的事,只是没想到选中的人竟然是太子,不过从这可以看出皇上对于招揽策妄阿拉布坦给出了很大的诚意。
“反正太子将来也会娶很多女人,何必生气呢?将来太子要是当上皇上,可有三十二嫔七十二妃,你将来还不整天抱着醋坛子?”梦清取笑她。
“我是很大度,只是那女人长得实在是太妖艳了,我怕,我怕太子哥哥会真的爱上那女人。”格桑抱怨。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太子只爱你一个吗?管她什么天仙,不是你曾经说的吗,爱就不要想着后悔。”梦清安慰她。
太子胤礽要娶策妄阿拉布坦的妹妹伊莲娜的事情在宫里传开了,大婚就定在五天以后,梦清知道,这回三阿哥胤祉定会回紫禁城了。
她急切盼着,四天后,丫鬟告诉她,听说三阿哥已经回府了,于是她迫不及待就想早点去看看他。
那日黄昏,雨淅淅沥沥下来了好一阵。
梦清青丝梳成小两把式,没有任何的装饰,素颜朝天,撑着一把紫色小伞,身着墨绿的小主宫服,在三阿哥府邸等候着小六子回话。
“三爷陪皇上和太子在乾清宫谈话,这一时半会回不来,梦清姑娘还是回去吧,爷今晚说不定就不回了。”小六子劝说。
“哦,好。”她叹气,无奈撑着伞回去了。
雨还在下着,路上已经黑了,小六子给了她一盏灯。
她一个人无比失落,风吹着,提着的灯在夜路上忽明忽暗,这六月的小雨竟然是冷的。
泪无声地流下,仿佛雨淋一般,眼角划下一道道泪痕。
梦清想着自己在紫禁城如此平凡微小,为何还会失落?那不过是奢侈的游戏,连参赛资格也不配啊,不是吗?
雨后她沉沉睡去,醒来已经是到晌午了。
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梦清想着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宫女,不去也罢,去了若是遇上三爷,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宫内怕是十分热闹吧,格桑倒是安静了,在屋里一声不吭,怕是又生闷气了。
“为何又不开心了,谁惹你了?”梦清问。
“还有谁?太子哥哥娶妻就娶妻,我也不在乎那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何这几****看到我就多躲,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格桑抱怨。
“也许他只是觉得娶了伊莲娜对不起你罢了,心存愧疚而已,不要多想。”梦清劝说。
“可是他如今连看我的眼神都躲闪,我想他多半是爱上那个女人了。”格桑吃醋赌气。
说着说着,她竟然一个人哭了起来,平日里她活泼开朗,直率,今日竟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前几日还和太子如胶似漆,两小无猜。
梦清心疼,拿起丝绸白手绢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心中想着,这个格格,怕是要被太子辜负了。
格桑冷不防一头扑在她肩上,哽咽着说:“为何他如此怕看见我?我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只要他一心一意对我就好,为何他如此对我?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这般对我?”
梦清说:“不要哭了,郡主哭的样子很难看,也许皇太子只是觉得有愧于你,而非不爱你。”
尽管梦清再三劝说,格桑还是很伤心。
梦清想到:这皇宫人心叵测,谁知道在那个大清太子爷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名利,美色,种种利诱,更何况是太子,他承载的是大清的皇位,他究竟是否会不变心?
还是说,他终究抵不过利诱?宫里传说那个女人,他要娶的女人,很美,美得倾国倾城。——
太子府,一派热闹,人人穿着喜庆,不敢懒散怠慢。
诸位皇子齐齐携礼前来道贺,康熙皇帝领着老佛爷以及妃嫔们都去了。
十四阿哥胤禵一路上却是满不在意,一脸的不悦,跟在八爷胤禩身后,埋怨起来:“不就是太子大婚吗?一时的太子而已,有什么值得我十四爷前去道贺的?”
“好了,好了,今时不同往日,听说皇上非常看重那草原来的蛮子,待会儿你若是言语怠慢了,指不定惹什么事来!”八阿哥胤禩边走边提醒着。
“十四不想去就不要强人所难吗?他一向性子傲,随便找个理由推脱,说是病了就好,反正皇阿玛宠爱十四,不会说什么的。”九阿哥胤禟说着。
三人脚步匆匆,在太子府的走廊间,虽说都是紫禁城尊贵的阿哥,但各有各的个性。
沿路偶遇生的别致的奴婢宫女,十四阿哥胤禵便驻足戏谑,九爷和八爷自然是无奈,拿他没有办法。
只见胤禵挑眉邪笑,冲着那颜貌姣好的婢女说道:“今晚子时,去我府上候着!”
那婢女一阵脸红心跳,欣喜若狂,害羞离去,只看得胤禩和一旁的胤禟哑口无言。
十四这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举止轻浮不拘小节,性子目中无人,倒是生的俊俏异常,迷得宫里那些情窦初开的宫女们心神荡漾,但他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胤禩劝说道:“十四,你稍微收敛一些,如今在太子府,你这般胡闹,那些不经人事的宫女,有几个逃得过你的魔爪?皇阿玛多少该是
听说了些,一时不说道你,是看你年纪还小,你可别得意忘形,为所欲为了?”
“胡闹?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又没有逼她们,更何况伺候我,那是她们的福分!”十四阿哥胤禵满不在意说道。
九阿哥胤禟说道:“十四如此,倒也不能怪他,不过就是没有真正爱过?”
“真正爱过?何出此言?”胤禵不解。
“你若是真正爱上了某个女子,便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其他女子不管多美,你都会视而不见,这就是韦庄写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胤禟说道。
“呵呵呵,”胤禵嘲笑说道,“九哥,不是我说你,你是真的越来越矫情了,自小我就发现,论骑射武艺你是我们哥仨中最差的,就连十哥都比你强,学什么诗词歌赋,你是不是
小说野史看多了?”
胤禟无奈摇头,不再与他多少废话了,倒是胤禩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性子多半是被宠坏了,私下底玩弄婢女就罢了,等会儿到了皇阿玛面前,可是要收敛收敛。”
胤禵倒是不理会,径自朝前走去。——
格桑在梦清的多次劝说下,才同意去参加太子的大婚。
去的时候,她穿了一身玫红的吉服,旗头上带着黄色的牡丹花,和蝴蝶的金簪,旁边有粉色的流苏垂下。
梦清还是一身丫鬟打扮跟在格桑身边去了。
宴席上,皇上兴高采烈,大宴群臣。
梦清远远看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唯一引人注目的一人,策妄阿拉布坦,三十几岁的年纪,满脸胡渣,豪放洒脱,一身彪悍,尽显霸气。谁会想到眼前这个在康熙面前谈笑附和
的人,日后是大清的敌人,历史记载从清圣祖康熙二十七年开始直到康熙驾崩,平定准噶尔的战争一直没有彻底结束,先前是噶尔丹叛乱,噶尔丹死后便是策妄阿布坦。
格桑的心中不悦,但还是强颜欢笑,再看看太子胤礽的侧福晋程如玉,更是把强颜欢笑这个词掌握得淋漓尽致,不时冲格桑笑笑,五十步笑百步,她只怕,这依莲娜一入太子府,
她便是没什么地位了。
几位阿哥都坐在皇上周围有说有笑,梦清在人缝里瞧见了三阿哥胤祉。
他回来了,在她等了那么多天后,他终于回了。
他消瘦了不少,想必被派去太原那边公务繁忙,顾不上用膳休息了。
她不觉有些心酸,咫尺亦是天涯,他不曾朝她望一眼。
一对新人身着红装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太子胤礽脸带笑意,不知是否真正开心,还是说这笑有几分装出来给皇上看的,有几分是在其他阿哥面前炫耀。
一身红妆的娇羞新娘,衣着华贵,大红盖头随风轻摆,宫中近几日来穿的沸沸扬扬,此女子名叫伊莲娜,蓝眼睛,肌肤白皙如雪,一个异域风情的绝色美人。
五彩缤纷的花瓣在太子府的上空满天飞舞,这六月的天气,晴空万里。
一阵急风拂过,那鲜红薄纱的盖头被吹落了,盖头下,美艳的女子,初露容颜,明眸皓齿,天色加成,乌黑的发丝一泻千里,藏不住的精致容颜,肤如凝脂,眉如墨画,似草原一
股特有清新的香味,幽幽飘来。
她低眸浅笑,捡起地上的红纱,化解了尴尬。
正漫不经心闲聊的十四阿哥胤禵,忽而瞥见了这一幕,怔住了,惊艳了,养尊处优,遍赏群芳的他,第一次,看到了一个美得如同夜空星辰般神秘而耀眼的女子。
康熙似乎对太子胤礽的恭顺和言听计从十分满意,之前他曾召见胤礽,让胤礽娶伊莲娜,如今胤礽倒是很得他的心意。
一旁的桂公公在给皇上倒着酒,几个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百花争艳的一般,翡翠玛瑙凤钗,全一股脑儿戴头上,也不管重不重,根本无风格可言。
那太子胤礽新娶的侧福晋伊莲娜,红装艳丽,自是有一种独特幽静的气质,是这些个嫔妃那是不能比的。曾经听过一句话,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比美丽,只能是越努力越心酸。
格桑始终脸色不见缓和,那太子的侧福晋程如玉,自然也是酸溜溜的,一旁的妃嫔们还取笑她。
“要有一点气度,这宫里的主子哪个不都有十个八个妻妾的?更何况是太子?你可要迟早做好心理准备啊!”身穿粉衣的妃嫔说。
“娘娘,就别挖苦我了,妹妹自从嫁给太子就知道这些,往回后的日子,还请娘娘多教教我。”程如玉恭顺说。
“有点度量是好事,不过千万让那个新来的狐狸精欺负到你头上。”皇后一身华丽,不怒自威,她坐在一旁说着,似乎是借此旁敲侧击警告这些嫔妃不要那么嚣张。
整天的气氛很喜庆,梦清倒是完全融入不进去,她有些惆怅落寞地看看胤祉,他似乎忙着和太子举杯庆祝,根本不往她这看一眼。
咫尺天涯,遥遥相望,失落全写在脸上。
皇室婚宴的奢华铺张,彰显着尊贵,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关于权利的游戏。
也许太子真的喜欢那位从草原而来的伊莲娜,也许他只是表面装作开心,在康熙面前故作顺从,实际他并不愿意。
谁知道呢?谁能猜测他的心思?
那个站在权力中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在他的心里,是否真的认为格桑才是他此生唯一的所爱,是否他真的会那样认为,格桑无可替代。——“你不去找三爷?”格桑问。
“不了,”梦清看看胤礽忙碌的身影说,“我还是回吧,三爷身份高贵,岂是我这种身份卑微的宫女想见就见的?再说了,他根本无心和我说话。”
“就你嘴硬。”格桑不管她愿不愿意,就一把把她拽住。
胤祉正好和大臣聊着,见到梦清和格桑来了,那位大臣自然不多说什么,闪到一边去了。
格桑见了三阿哥胤祉先开口了,说道:“三爷真是忙啊!去太原一个月了也不见回。这皇太子大婚了才想到要回来,太原莫非有什么美人让三爷忘记回宫了?”
“郡主怎么这么说,我在太原都是为朝廷办差,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了。”胤祉说。
“那你和梦清说会儿话,她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怕是病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格桑撂下话便是走了。
梦清有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人群喧闹,似乎这欢庆的气氛不太合适他们尴尬的再次相遇。
胤祉见她气色不佳,问:“最近怎么了,是病了吗,看你没什么精神,让宫里的御医看了吗?”
“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哪敢劳烦御医给我看病?奴婢的病也不敢劳烦三爷费心。”梦清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看他,估计怕看了他的脸,更加不知要说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见外了?你我既是朋友何必如此,分什么主仆,什么尊卑?”胤祉说。
“那三爷看了我写的信了吗?”梦清问,听他那么说,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看了,不过看不懂那些字,只看懂一两个字,什么字体?”他淡然说。
“那是我家乡的字体,三爷想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不了,还是留我猜吧。”
“我告诉三爷吧。”梦清鼓起勇气看着他,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她说着:“还记得你送我的字卷吗?梦清的书信和三爷当日给我的字卷都写着同样的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任何话。
风静止了,这太子的大婚喜宴,周围继续喧闹一片,他有些担心周围人的眼光,不时警惕地朝远处看看。
“这是你曾经想要我看懂的吗?”梦清鼓足勇气问他,她想要那个答案。
——
不远处,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站在一起喝酒聊天着。
胤禟瞧了三阿哥胤祉一眼,问身边的八阿哥:“三哥今日是怎么了?”
胤禩顺势朝看了一眼,笑着说:“老三表面还真的看不出来,写个情诗都那么肉麻,看来他真的和科尔沁那个小郡主好上了,这下太子就要伤心了。”
胤禟指着三爷旁边的梦清,问:“那宫女是谁?和三哥好像很熟的样子啊!”
“那不过是科尔沁小郡主身边的丫鬟。”胤禩说着,有些醉意,刚刚在皇上面前倒是喝了不少。
“十四哪儿去了?”胤禟这才发觉,十四阿哥胤禵在他们身后早就不见了踪影。
“多半是戏谑宫女去了,或者被皇后娘娘叫去了。”一旁的十阿哥胤誐凑过来说话。
喧闹声里,她清楚地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误会了,我只是偶尔摘抄了古人的诗词罢了。”
瞬间她满脸的期盼最终化为失望。
她积聚了那么久的勇气和执念,只因为他一句误会了,所以她自作多情了。
“那梦清不打扰了,这就走了。”她强颜欢笑,默默一人走开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眼底的伤心。
他,依旧站在原地,眼神有些惆怅无奈,却没有任何挽留的话说,这次是道别了。
“姑娘,郡主让我接我你回去呢,她已经回了,怕你在这一时半会儿走着回去不方便,就让我来接你。”格桑叫来太监弄来了马车,自己已经先回去了公主府了,估计这太子府的
气氛,她多半是待不下去了。
梦清也不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
康熙皇帝对着身边的隆科多说道:“朕很欣赏策妄阿拉布坦,虎父无犬子,确实比他的父亲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皇上圣明,可是这样的人,皇上不担心吗?”隆科多说道,“他能够亲手杀了自己的叔叔葛尔丹,还将其挫骨扬灰,这样的人,生性凶残冷血,他的父亲以及祖辈们可都是曾经
日日夜夜觊觎大清江山啊!”
“杞人忧天!”康熙笑着说,“他一个个小小的部落首领,难不成蛇还能吞象?隆大人还是心胸不够啊!”
隆科多不敢再说什么,沉默着。
——
太子府,夜。
马车载着梦清缓缓出了太子府,这皇城的夜晚还是美的,夜空下繁星点缀,璀璨依旧。
她掀开车帘,望着天空,泪怕是要掉下来,也不敢抽泣,怕人听见,梦清安静落寞坐在马车里,只听见木轮辗过石板发出古老的回响,这处围墙将太子府的喧闹隔出了她的视线。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还有多久才到?”她催促驾车的小太监。
“快了快了,这夜路不太好走,姑娘莫要心急,郡主吩咐要把您安全送到,这夜路我驾着马车可不敢走太快的。”太监说。
罢了罢了,她也不想听什么了,就让这马车一直这么走吧。此刻什么也不想了,如果想流泪就流吧。
三爷终究是只拿她当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在他的心里,她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也许她错了,一开始不该那么看重自己对三爷的一厢情愿,不顾爹的反对,硬是要进宫,真的错了。
冷静下来,梦清想着,自己也不是这里的人,只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玩过了,吃过了,喜欢过了,也伤心了,也值了,也就算了。
何必要如此恋恋不舍?倒显得现代人不如古人看得开了。
三爷于她,自此以后,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该放下他了。
——
太子府,西侧的寝宫。
一身红妆的女子,卸下头上的珠钗,此刻对着黄色铜镜中的自己,似曾相识的面孔,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张脸是倾国倾城的,可与她来说,她宁愿自己不曾有这张容颜,这张惊艳了世人却让自己厌恶至极的容颜。
回忆总是不经意提醒着她,她到底是谁。
“烟儿,快走!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关系!快走!”回忆里,奢华的大帐,华丽的烛火,丑陋而狰狞的王侯没有了气息,那个少年满脸是血,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银色的匕首。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接近他,你害的他还不够吗?为了赎罪,你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牢狱中,直到死!”当年那个草原的王者对着自己说出刻薄的话,至今萦绕耳边。
“你自由了,你可以从这牢狱中走出去了,你无罪了!”他打开了囚牢的铁门,淡漠地说着,“父汗死了,没人可以再关住你了。”
但她要的不是那句,不是那句,从今以后再没有阻碍了,不是吗?可他的脸色那么黯然,那么淡然,他没有看她一眼,他已经不再爱慕她了,他早已不是那个曾经冲动的少年!他的心变了。
“福晋,我给您梳头吧。”丫鬟拿着雕花木梳走了过来,把她从回忆里惊醒了。
“福晋,您的头发真香,您长得这么美,太子爷一定会宠你的!”丫鬟说着。
她淡然一笑。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来了,迎面来的人,不是太子!
那人容貌清秀俊美,眉眼棱角分明,一身湛蓝色的华服,直直看着一身红衣的新娘。
两个伺候的丫鬟吓得一惊,不敢说话。
“你是谁?”伊莲娜看着眼前的美少年。
“我是谁?”他嘴角邪笑,直直走过来,倏地抓起她的手,举止轻浮无礼,“我是大清十四阿哥,胤禵,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见着太子可以告诉他,说是我非礼你的。”
“放手!”她竭力甩开他的手,忽而沉下心笑着说道,“怎么?十四爷这是要给太子难堪吗?你就不怕皇上知道?”
话音未落,只见屋内走进来一人,身着一样华贵,貌似比十四阿哥胤禵大几岁,他上前抱住胤禵,嘴里说道:“十四,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刚才八哥听太监说你来这里,就知道你本性难移,赶紧跟着我出去!”
“九哥,你别拉着我,没看见我聊的正尽兴吗?”十四阿哥胤禵推脱着胤禟,虽说他力气蛮,倒是刚刚喝了不少,有些发晕。
九阿哥胤禟看着伊莲娜,笑着客气赔礼,“真的是对不住了,十四不胜酒力,胡言乱语,自然是不可作数,叨扰福晋了,我现在就带着他出去!”
九爷拉着胤禵磕磕绊绊,终于把这霸王拉出去了。
伊莲娜关上屋门,只是心中多少波澜,刚刚那个年轻的皇子,怎么会如此张狂嚣张,竟然敢明目张胆夜闯太子新婚的福晋闺房,难道就不怕皇上知晓责罚吗?
“福晋,您先喝点茶水压压惊,刚刚那是十四皇子,他向来如此,整个紫禁城,我们这些奴婢最怕的就是那个霸王了,皇上皇后宠着那小儿子,凡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丫鬟倒了茶水递给她。
“难道在宫中,为所欲为,皇上也会任由他吗?听闻大清的皇帝可是公正严明的?”伊莲娜说着。
“许是福晋您长得实在太美了,平日里那霸王只会戏弄宫女奴婢们,绝对不会侵犯各宫的妃嫔福晋的,福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切莫上报皇上,只怕到不了皇上那边,就被人拦
下了,这宫里就属十四阿哥靠山最大,有皇后这个亲娘,再加上身边有八爷九爷,宫里没人敢惹他,躲他都躲不及呢!”丫鬟说着宫里的传闻。
她终于舒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刚才虚惊一场,不过那十四阿哥为何对自己如此,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己这副皮囊?成鱼落雁,闭月羞花,此刻倒是讽刺,她自嘲着。——隔了几日,梦清渐渐心情不似往日那般郁闷了。格桑也好多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自太子大婚之后,格桑很少见到太子胤礽,见到也说不上两句话,太子胤礽似乎有意躲避她。
格桑自然心情不悦,在老佛爷那里见着了伊莲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觉得恼火,那太子的侧福晋程如玉时不时还经常过来挑衅,故意取笑她。
“如今皇上器重准噶尔的大汗,自然这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他那妹妹。”程如玉自己心里虽也是有些怨气。
格桑被那程如玉多次挑衅,自然气不过,觉得太憋屈,于是气冲冲跑到太子府,梦清一路跟着,担心她。
格桑怒火冲冲,进了太子府,见着太子胤礽,上前就劈头盖脸问:“太子哥哥是否喜欢上了那女人,忘记了和格桑的誓言?”
皇太子胤礽看着格桑突然闯入,始料未及问:“格桑,今日为何如此说话?这里是太子府,你一个未嫁的郡主公然说出这种话,怕是隔墙有耳,让人听了笑话。”
“怕什么?这宫里都知道我喜欢你,谁想笑让他笑去,格桑不在乎。”
“罢了罢了,格桑以前在我眼里天真开朗的,为何今日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太子胤礽说道。
听了他的话,格桑抽泣起来,泪水在眼眶直打转。
“今时今日,变的人是格桑吗?你娶她是想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我不怪你,可如今你被她的美貌迷惑了,这些天来对我不理不睬,你不是曾经说过只爱格桑一人吗?”格桑哭着
说,太子府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
程如玉听闻格桑跑过来对峙,一副看好戏的心情走了进来。
“哎呦,我说怎么今天谁哭哭啼啼的,本以为哪个宫女这般,没想到是郡主啊!怎么来找太子爷还如此,难道爷欺负郡主了不成?”程如玉一副看笑话的语气,生怕天下不乱。
“格桑,你还是回去吧,改日我再与你说清楚。”太子胤礽不想此事闹大难堪,尽量平复她的怒气。
“不回,不回,你一天不说清楚,我就一天不回。”格桑态度很坚决。
太子胤礽有些不耐烦了,说:“若是这样,你我之间也没有任何话说了,不如好聚好散吧。”
程如玉听了太子对格桑说的话,那个得意劲,估计这辈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梦清现在一旁替格桑难过了。
那一句好聚好散说的那么轻松,曾经说的至死不渝的情难道就要这样轻易破碎吗?
这太子竟会如此狠心,这宫里的人狠起心来莫不是都是如此的无情?
这时,伊莲娜一身粉色旗服出现了,迈着淑女步,进了大殿。
她整个人看上去比桃花还要娇艳。黑色的乌木旗头,粉色的绒花,红色的流苏,丝毫不失华贵与大气。再看那眉眼,高鼻梁,凹陷的双眸似星辰璀璨光华。
格桑看见她来了,更是生气了。
“太子爷如今的地位其他皇子自然比不得。大汗的妹妹都嫁给太子了,太子联姻也算在皇上面前立功了,将来太子前途一片光明,还需要我这没有用的人做什么?”格桑说着气话
。
太子不做声,自知理亏。
程如玉一旁幸灾乐祸,心里倒是很畅快,眼下她又开始挑事了,说道:“哎呦,郡主说的什么话,爷新婚没几天,你就来哭闹,这得罪我不要紧,只是伊莲娜刚进太子府没几天,
这新婚燕尔的,你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摆臭架子说人闲事?”格桑恼火回击。
那程如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自己嘴上说不过,却是动起手来,一把上来揪住格桑的旗头,将其拽住。格桑也不甘示弱,见她动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死命扯拉。
太子和伊莲娜见情势,急忙上前劝架,人多手杂,不知是谁不小心一手突然将伊莲娜推到在大殿台阶上。
一阵吵闹和撕打这才突然平静下来。
血从她粉色裙摆中涌出,猩红刺目的,瞬间所有人惊呆了。
“不好了,她,她,小产了!”
在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程如玉疯了一般嚷嚷着,惊慌失措大叫跑了出去。
胤礽听到小产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那个从草原来的美艳的女人伊莲娜躺在地上抱着肚子,表情痛苦万分。
皇太子胤礽不再理会其他,立即上前抱着伊莲娜,安慰她。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胤礽脸色无比心疼。
格桑傻傻愣在一边,宛若晴空霹雳一般,她还没有适应她的皇太子哥哥对其他女人比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