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离边城有几千里的路途,此刻前往帝都的路上,有两匹飞奔的马儿,王嬛的胯下依然骑着那匹枣红色的烈马,是之前找了回来的骏马,紧跟着王嬛的,是白崇礼,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两匹马你追我赶,速度快的惊人。
殊不知,在前方一片树林之内,草丛内,埋伏着数十人,那为首的男子正是唐建安,他在这里耐心的等候着王嬛的到来,只因昨夜拓跋玉下达了命令,昨夜的场景依稀还记得清楚。
“有情报从边城来,王嬛明日便会回宫,只有白崇礼一人陪行,你懂怎么做了?”拓跋玉笑着看唐建安。
唐建安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他点点头,“卑职知道,生擒王嬛,那白崇礼呢——?”
“自然杀了,留他作什么?”拓跋玉笑起来,宛如罂粟花一般,诱人,却带有毒性。他轻描淡写的道。
这时,拓跋青青走了出来,咬牙切齿,“兄长,可让我一起去,我必然擒了那王嬛献给兄长!”
拓跋玉看向自己的胞妹,浅笑,“不必,你明日可有大任务,是时候与墨舒那狗贼拼个你死我活了!”
拓跋青青掩下眼神下的一片阴冷,不过若唐建安生擒了王嬛,到时候,她一样可以好好折磨那个可恨的女人,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她更得好好协助她的兄长,打败敌人——那群灭了他们拓跋的恶魔畜生。
密林内,只听见有马蹄声起,听见有一清脆女声,“驾——!!”随后是一个男子紧跟。
眼看人影而来,唐建安道:“拉绳!!”
绊绳被拉起,还好王嬛看得真切,牵扯住马,一个跃跳,过了绊绳,但紧跟而来的白崇礼骑的白马前蹄被绊倒,白崇礼一个跃身下马来,马匹摔倒在了地上,顿时无了生息,白崇礼受了些摩擦轻伤,但事情不大。
“何人!”白崇礼大声道。
从草丛树林中,走出十几个蒙着面的大汉来,为首的没有蒙面,王嬛盯着唐建安,道:“噢?是你——?!”
唐建安看着王嬛气定神闲的模样,冷声道:“皇后娘娘好气魄啊,如此情况还能淡定时分,那,就跟卑职走一趟罢,否则,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看了——!!”
“丧家之犬——”王嬛冷冷盯着唐建安,“你叛了大胤,如今还敢来挟持本宫,不怕尔家人的性命难保?!”
“家人?世子爷允了我,只要捉了你回去,我的家人便能被世子爷一并带到拓跋,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唐建安继续笑着,像只狡猾的狐狸,“所以皇后娘娘,要是不想见血,不如跟卑职走一趟?”
“尔的家人已被接出帝都了?若没有,本宫回了帝都,必定早拓跋玉一步,擒了你的家人!”王嬛道。
“你!!”唐建安气急,却又冷笑,“皇后娘娘又开玩笑了,想要拖延时间?那也没用,主战场上,拓跋公主已带上拓跋勇士攻城,摄政王或者你兄长都没空来救你,还是和卑职走一趟吧,或者,今日,就让卑职看看娘娘你如何回得了帝都!!”
“休想伤害皇后——!”白崇礼拔剑。
“小将罢了,给我,拿下!!!”唐建安冷笑,“别伤到皇后玉体,至于白公子,对不起了,杀掉!”
“尔等敢!”王嬛厉声道,驱马而入,伸出手,“上来——!!”
这样的场景,与那日在战场上一般,白崇礼上了马,唐建安大道:“给我拿下,拿下,别让他们跑了——!!”
刺客们一拥而上,白崇礼拿剑抵挡,但终归是一个人,火力全部袭向白崇礼,很快便全身负伤,白崇礼坐在王嬛身后,道:“娘娘你先走,我下马,我还能挡住他们一阵子!!”
“你不相信本宫的马术?”王嬛冷笑一声,“驾——!!”
只是,忽然背后一空,王嬛便瞧见白崇礼跳下了马,她大声道:“回来!!”但白崇礼不听,而是持剑嘶吼着与敌人拼杀到了一块儿,这个被白露称为只会纸上谈兵的男子,这个素来只会吟诗作赋的白家公子,为了她,入了沙场,为了她,与十几个大汉厮杀。
“白崇礼!!蠢货!!白崇礼——!”王嬛焦急万分,大喊。
无法,她驭马返回,只见那白衫男子手持着一柄青冈剑,十几个黑色的人影包围了他,渐渐的,黑衣人越来越少,一个个倒下,那白衫男子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两人不过是初见,她王嬛不过是受人之托,不过全是利益,何来白崇礼真心相待,又怎么值得。
“白崇礼!!!”最后一剑伴随着王嬛的嘶吼刺出了,那剑,贯穿了最后一个刺客的胸膛。
而那刺客的一剑,也如是贯穿了白崇礼,那个男子一袭白衫已被血水染红,有他的,有刺客的,这时候,唐建安徐徐走来,他笑着,“真是厉害啊,我还怕这几个人与我抢功,如今,你帮我把他们全杀了,那么,安心上路罢!”
“咳……咳咳!”白崇礼以剑笃地,有些力不从心,“娘娘,娘娘……快跑,阿囡……快跑!”
“阿囡?”王嬛喃喃,她跃下马,靠近白崇礼,只是唐建安持剑而来,往白崇礼刺去,眼看唐建安将近,王嬛抱住了白崇礼,笑道,“为了我,你这样,值得吗?我不愿欠别人人情,便让我,替你还了罢!”
语毕,她拿过地上一刺客的剑,看着徐徐走来,宛若死神的唐建安。
“皇后娘娘想与我打?”唐建安一步步而来,“我不愿伤你,只是这样,那只好得罪了,皇后娘娘——!”
“呀啊!!”王嬛娇喝一声,剑,出手,但下一刻,便被唐建安一击向别处,王嬛倒退几步。
王嬛双手握剑,那一击,让她已经差些拿不稳手中的剑,虎口震的发麻,她之前与拓跋青青能抗衡上一番,是因为对方是女子,定然再武艺如何高强,也是个女子,她运用长鞭,只要不被近身也就能抵抗上一时。
而如今,她用的是长剑,与唐建安这个老将相抗衡,比的便是力气与武艺,王嬛一时有些力不从心。
“阿囡……快……快跑!”白崇礼断断续续说着,虚弱至极,“别管我,我,我替你拖住他,咳咳!”
“都要死了,还说这些话啊,原来白公子也是个有情之人,情种啊!”唐建安冷笑,阴冷道,“但我啊,就是最看不惯情种了,皇后不会死,但你,今日必死无疑——!!”
“叮”的一声,王嬛手持着长剑迎上了唐建安落下的一剑,她吃力,咬牙撑着,虎口,已经隐隐裂开。
“不自量力!”唐建安冷声道。
“叛将,你终归,胜不了!”王嬛目光一冷,还未等唐建安回过神来,便被一剑刺穿了背心口。
“你……你们……”唐建安还想挥剑,但突然没了力气,他看着天空,被林荫遮蔽的天空,喃喃,“阿茵……”
他的背后,被强撑起来拔剑的白崇礼刺穿,白崇礼倒地,王嬛丢下手中长剑,扶住白崇礼,喃喃,“你会无事的,本宫定然不能让你死了——!定然不能!!”
“……呵呵,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的很,我,怕是不行了。”白崇礼靠在王嬛怀里,他看着这个为他着急的女子。
王嬛凄笑,“你这样,值得吗……?”
白崇礼:“为何不值得,咳咳……能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而死……为何……不值得!”
“你何曾想过,我为何要对你这般在意?”王嬛缓缓道。
“不知,只是……那日战场,若……若你没有救我,我便也死在那胡人手下,我的命,咳咳,是,是你给的,此次,就当还给你了,其余的,我,我丝毫不在意。”白崇礼的嘴角溢出血。
“我只是答应了你的妹妹,可你知道?我要得了什么样的回报?”王嬛喃喃。
“我不在意……阿囡……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白崇礼微笑着看着那个女子,近在咫尺的容颜。
“愚人,你与我,不过初见,我与你,不过利益,何必!”王嬛喃喃。
“怕是爱罢……我……我终生也没弄明白什么叫作爱……什么叫作苦,什么叫作痛,然而,这次,你全部都给了我,或许,当我们一眼相遇时,我便喜欢上了你!”白崇礼微笑,咳嗽,血,越发浸湿白衫。
“我不会让你死的,随我回帝都,随我回去!!!”王嬛大声道。
“我心脉已断……强撑不了多久……”白崇礼喃喃,“把我的尸体带回去罢,妹妹,是这辈子真心待我之人!”
“你……”王嬛无言,却又像有千言万语。
“记得否,小时候,皇宫内,有个冒失的丫头,偷吃了先皇陛下的糕点!”白崇礼喃喃。
“你是……子澹的陪童……你是,你是!”王嬛看着白崇礼,目光,开始有些模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请……让我再多注视你几眼……请……让我再叫你一声,阿囡……”声音微弱,白崇礼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王嬛就那样抱着白崇礼,怀中的白衫男子,身体是那样温热,就像是熟睡了一般,她还记得,曾经子澹的陪童很爱与她玩耍,甚至帮她偷到子澹的糕点,那个陪童,是白家的大公子,是白崇礼。
她说她喜爱子澹的原因,是因为子澹喜爱穿一尘不染的白衫,所以她爱,那之后,她不知,白崇礼丢掉了他所有的别的颜色的衣裳,全部换成了白衫,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傻瓜……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王嬛的脸挨着白崇礼的鬓发,她喃喃着,没有泪,只有悲伤,只有悲哀,只有痛苦,只有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白崇礼,就是那日的陪童,是子澹曾经的陪童。”
远处,悠悠的似乎传来歌声。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又是那般幽怨的歌声,女子唱着《葛生》,缅怀着,她那逝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