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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找替身(下 )

王奶奶死的那天,我哭了好久好久,哭的撕心裂肺,从我出生那天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哪次像那天那样伤心过。

我知道,王奶奶是因我而死的。

那天傍晚,回来的时候,村里的狗叫个不停,追在我和王奶奶身后龇牙咧嘴,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好不吓人。

当时王奶奶还很气愤的说,“这些死狗养不熟,都是些瞎眼狗,天天吃我家的粮食,还不认识人。

我当时也好奇,毕竟这些狗都是村里的,村里人它们都认识,平日里,从来就没有这样叫过,更何况王奶奶心善,有个什么剩饭剩菜的,都会喂了这些狗,这些狗见了王奶奶的时候,都会摇尾乞怜,从来就没有像那天那样叫过。

爷爷是很晚的时候回来的,王奶奶把我交到爷爷手里后,就回去歇息去了,走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告诉爷爷说我很听话,然后悄悄的告诉我,今天家里的老母鸡又下了两个蛋,让我明天去她家,给我做蛋炒饭吃。

我当时欣然答应了。

可是,我没有等到这最后一顿蛋炒饭。

等来的却是王奶奶逝世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我们村的王二狗,去田里放水,走到村头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没带锄头,所以就打算借一把,而村头就两户人家,一户是我家,另一户是王奶奶家。碍于我这个灾星的缘故,王二狗不愿意接近,也就去了王奶奶家借。

王二狗在门外喊了两声,见没人答应,觉得好奇,就去敲门,毕竟这大清早的,王奶奶腿脚不方便,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再说这一个村子的,乡里乡亲,即便不在家,去家里拿一把锄头,也没什么大碍。

谁知道王奶奶家的门压根就没锁,一推就开了,王二狗心底纳闷,心想还真不在家?可就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农药味,直接就从里面散发了出来。

接着,我和爷爷,就听到了王二狗撕心裂肺的叫声,出门一看,正好看到王二狗从我家门前路过,一步一个踉跄,整张脸都吓白了。

我和爷爷感觉不对劲,忙往王奶奶家赶。

刚到王奶奶家门口,我的内心就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我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昨天我在田埂上遇到王根生时的那股农药味。

我内心狂跳,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眶流了出来。

我开始用力喊:“王奶奶,王奶奶!”

一边喊,我一边哭,在爷爷的陪伴下,进了王奶奶的家门,随着农药味道的加重,我看到了王奶奶,但我只看了一眼,就被爷爷把眼睛遮住,然后拉着我就往回走。

但我还是看清了王奶奶的样子。

只见在那间我最熟悉的厅堂下,王奶奶坐在她那条最喜欢的躺椅上,脖子歪在一边,满头的银发洒落下来,脸色惨白惨白,不带一丝血色,那一叶她最喜欢的粽叶扇,飘落在地上,在扇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农药瓶,瓶子上写着三个大字——敌敌畏。

在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就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我用力甩开爷爷的手,不顾爷爷的喝斥,拼命的冲向了王奶奶。

我仿佛看到,王奶奶坐在那条昔日的躺椅上,不断的摇着扇子,而她的怀中,抱着儿童时期的我,还时不时的笑着对我说,“天养啊,奶奶给你扇了这么久扇子了,来,你也给奶奶扇一阵子!”

“好!”我拿着扇子,对着王奶奶使劲的扇,“王奶奶,舒服不?”

“哎,舒服,真乖!”王奶奶笑着回答。

当我走近王奶奶的时候,我不顾一切的抱着她的头,使劲的哭,使劲的哭,昔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让我的泪根本无法止住。

我大声问爷爷,王奶奶为什么会死?

爷爷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哎,是爷爷疏忽了!”

后来,爷爷告诉我,王奶奶是因我而死的。因为,那天傍晚,我见到的王根生,根本就不是王根生,而是隔壁村的张大婶,张大婶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去的。

她名叫张贵香,是个寡妇,丈夫死的早,所以她一辈子的指望,就在她那唯一的儿子身上,为了把她儿子抚养成人,她每天起早贪黑,吃苦耐劳,人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谁。

可谁想,她等了十八年,苦了十八年,也盼了十八年,日盼夜盼,终于把她儿子给盼着长大成人了,可她还没来得及享一天福,到头来盼来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那儿子,竟然不学好,在外面跟人混了黑社会,在一次火拼当中,让人活活给砍死了。

张贵香心里没有了念想,心灰意冷之下,端起家中杀虫没用完的半罐药水,当场就服毒自尽了。在死前,她就坐在她的家门口,身上一股子冲天的农药味,一边哭一边喊,“我崽啊,我肉啊,你死的好惨啊,天啊,地啊,让娘怎么办啊?”

至于她为什么会找上王根生,其实很好解释。

张大婶的儿子,叫张铁牛,人如其名,长的牛高马大,那会跟着王根生学做木工,王根生为人不正经,喜欢开玩笑,就经常说,“你这长的牛高马大的,做木工有什么出息,我要是你,肯定去混黑社会,吃香的喝辣的!”

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那傻小子,还真就去混了黑社会啊?

所以张大婶死后,怨恨难消,阴魂不散就直接找上了王根生,再说农村里有个说法,人如果是寻短见死的,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阎王爷不收,想要投胎转世,就只能找替身。

这张大婶,自然而然的就找上了王根生。

只可惜,张大婶在找上王根生的时候,正好被我碰了个正着,阻止了张大婶找替身,张大婶怨恨难平,当然不会放过我,就想掐死我,让我给她当替身,可谁想,阴差阳错的王奶奶后来又救了我,张大婶最终也就找上了王奶奶。

至于那天晚上,我和王奶奶回来的时候,村里的狗一直叫,爷爷告诉我,并不是那些狗不认识人,而是因为,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张大婶那会其实就跟在我们后面,只是我们看不见,而狗的眼睛,能够看到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就不断的叫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么走出王奶奶的家门的,我只记得,从王奶奶死后,我的心,也跟着王奶奶走了一半,从前的活泼,开朗,也从那一天开始,变成了,孤独,冷漠。

王奶奶一生勤劳节俭,没过上一天美满的日子,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一双眼睛满是历经风霜后的沧桑和无奈,那双生满老茧的双手,牵着我走过童年的时光。

她心地善良,淳朴,热情,是一个标准的农村妇女形象,我曾经笑称,等我长大后,有出息一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她当时还笑呵呵的说她等着,等着小天养长大的那天。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等来的却是躺在棺材里冰冷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好想用力怒吼,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但我吼不出声音,一切都化为了无声的哽咽。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开始相信,我是个灾星!

一切亲近我的人,或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以前是母亲,后来是父亲,今天是王奶奶,明天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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