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骞这一趟乌湘镇之行,行程安排得一点也不仓促,与邬家的生意合作也早已十分稳定,按理说根本不必他亲自出马。只不过,这次是为了特意带舒兰母子俩人出来散心,便刻意过得悠闲些罢了。
一切生意上的事情,都有两位随行的掌柜处理,余子骞自然是乐得自在,整日带着舒兰舒景母子两人在镇上闲逛,自那日西山野炊之后,他们又隔了两日,等舒兰主动提及时,才准备去乌蚕养殖场参观一番。
对于乌蚕,舒兰是充满了好奇,只不过,初来乌湘镇,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而且是充满趣味性的陌生,感觉哪儿都看不够,跟舒景这小家伙一样兴奋,看在余子骞眼里,就像是个第一次出外见世面的小姑娘,恰好年芳十六。
对于舒兰母子俩的各种反应,余子骞只是淡然以对,全然包容,丝毫没有加以限制的打算,看得邬岩都大笑他以后必定是个会把妻儿宠上天的绝好男人。
刚到养殖场,舒兰便大大惊叹了一番,养殖场的规模实在是大得可观,放眼望去都找不着尽头,刚刚好喂养乌蚕的食物乌桑叶送到,大家都忙碌着给乌蚕喂食,甚至连交谈几句的空闲都没有。
“邬大哥,这里……全都是乌蚕吗?”虽然一眼就能看穿事实,可舒兰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触目所及的喂养乌蚕的竹筐的数目实在是惊人,她仿佛都能听到乌蚕咬食乌桑叶的轻细声音了。
“自然,我邬家世代靠这乌蚕为生,这些可都是我们的宝贝来着!来,舒兰姑娘,你也来喂喂乌蚕!”邬岩大声介绍着,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家产业的自豪,与此同时,也抓过一把新鲜的乌桑叶递到舒兰手上,示意她也试着喂食乌蚕。
“好,我试试!”舒兰心中抑满了兴奋的情绪,捏过几片乌桑叶,放到养着乌蚕的竹筐里,立时便有好几只小指粗长的乌蚕爬上叶片,大口咬食了起来,这种小虫子,可是一点不认人,见着吃的就上。
舒景也是兴奋得要命,不待有人邀请,老早便和邬峰绕到另一个竹筐边喂食起来,还不时拿手指戳一戳乌蚕胖胖软软的身体,只差没兴奋得尖叫了。
“哥哥,这个好好玩,它好软!”舒景越戳越兴奋,却被邬峰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小祖宗,这乌蚕可是很脆弱的,你这样多戳几下,它就要死掉啦!那就不能吐丝了!”邬峰严肃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教训着,舒景也一脸严肃地应了声,不再不知轻重地去戳乌蚕,乖乖地喂食着乌桑叶。
乌蚕的生长期是一年,最长寿的母虫也只能活两年,一年吐一次丝,成熟的母虫会在吐丝之后化蛾产卵,为来年的生产埋下伏笔。乌蚕的生命力其实在蚕类里已经算是强悍,只是吐丝期特别短,只少少的三四日,成虫假如不能在吐丝期吐丝结茧,便会迅速死亡,近一年的喂养就等于白废,这其中的技术含量,皆是外人难以知晓的。
余子骞每年来乌湘镇采购的时间,也正是乌蚕的吐丝期,蚕茧浣洗取丝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运回丝坊进行下一步处理,时间拖长,会大大降低成品的品质,也正是因为乌蚕丝获取困难,才会让乌蚕丝帕特别珍贵。
想及此,舒兰又对乌蚕丝帕好奇起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余子骞,竟发现他也正在注视着自己,“子骞……”舒兰轻唤一声,莫名地红了脸,像做了坏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一般。
“回去之后,我带你去丝坊看看。”余子骞就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准确地道出了她的期待,让她脸上的红热又甚了几分,心中微微羞窘,只轻轻应了一声,便不敢再抬头看人。
自己是把心事直接写在脸上了么?否则,余子骞怎么能够轻易而又精准地读懂她的心事呢?
邬家养蚕场的乌蚕预计这几日就会进入吐丝期,所以,工人们都是轮流休息,日夜看护,少说也得紧张个十来天。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小伙子匆匆跑了过来,冲邬岩汇报,“老板,东院那边有乌蚕进入吐丝期了,而且吐丝量比往年要大!”小伙子很是兴奋,跃跃欲试地就要往回跑,只等邬岩出声了。
“嗯,去看看!”说罢,邬岩便邀请余子骞一行人一同前往观看,舒兰更是恨不能跟着那小伙子先行一步去看个究竟。
一行人跟着小伙子来到养殖场东边一个角落里,稍走近些,便能瞧见许多竹筐都被一片白色笼罩,走近一看,那些进入吐丝期的乌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吐丝,将那层白雾般的蚕丝一层层加深,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乌蚕。
“太神奇了!可是,这样吐丝,难道是要结成一个大茧吗?”舒兰以前也看过蚕茧,跟眼前所见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场景让人颇为震撼。
“那当然不会!每只乌蚕都会结成一个单独的丝茧,等吐丝期结束,我们就要把取出乌蚕丝。结茧之后的成虫,雄虫的虫蛹可以食用,成熟的雌虫则会化蛾产卵……”邬岩讲起自己的生意,简直就是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舒兰和余子骞相视一笑,也不阻止,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直至天色渐暗,一行人才回到邬家庄园。
舒兰逛了一天也不觉得累,一回到庄园便打了招呼,径自去了厨房,邬大嫂自然是欢迎得很,两人有说有笑地忙碌着,只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弄出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餐桌上的所有菜肴所用的食材,都具有乌湘镇本地的特色,比如此地特有的泥鱼,外形有些像草鱼,却长着脆嫩的细鳞,无论是拿来炖汤还是红烧,肉质都鲜嫩无比,让人回味无穷。又比如乌桑的果实,与普通的桑葚相比没什么两样,却完全没有甜味,酸爽可口,拿来炖可口的酸汤是再好不过了。
舒兰对这些以往不曾见识过的食材十分珍惜,每一样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用最好的方式来表现食材的美味,看着大家吃得赞不绝口,她心里大为满足。
“舒兰妹妹,你这手艺当真是如同天神,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这要学上几手,足够我跟身边的姐妹们炫耀上好久了……”邬夫人对于舒兰的手艺是各种惊奇和赞叹。
乌湘镇位置偏僻,基本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也不稀罕外面的花花世界,自得其乐地窝在这灵秀的乌江边上,饮食方面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外繁华城市的细致和花样,为了应和这里的生活习性,舒兰尽可能地还原食材的本色,不用太过复杂的烹制方法,当真称得上原汁原味了。
“嗯,尤其是这道红烧泥鱼,味道太好了!这泥鱼呀肉质太嫩,以往咱们都习惯做汤,直接放些葱姜拿水一煮也是一道美味,要红烧却是没这手艺,往往是一下锅就把鱼皮都给烧没了,不等出锅连肉都成糊糊了,实在是难搞得很,得亏有舒兰这手艺,咱们今天才能尝上这红烧泥鱼,就为这美味,也得干上一杯,来,干!”邬岩毫不吝啬地赞美着舒兰的厨艺,接着便豪迈地举起手里的大酒杯,朝着众人吆喝了起来。
这顿饭,自然又是吃得极为尽幸,连平日不怎么沾酒的舒兰也喝了几口,到回房休息的时候,头都有些晕乎了。
余子骞将母子俩送回房间,舒景兴奋地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早窝在干爹的臂弯里睡得天昏地暗,舒兰也只能是摇头轻笑。
“兰儿,早些休息,过几日,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浣丝的感觉。”余子骞把每一日的行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舒兰根本什么都不必思考,只管玩得尽兴便好。
“嗯,你也早些休息。”舒兰将余子骞送到门口,不知是因为喝了些酒脑袋有些晕乎的缘故,她的眼神里闪动着依依不舍,只差没伸手将人拉住了。
舒兰特别喜欢与余子骞待在一起的感觉,温暖,安心,什么事情都不必考虑,只需要享受他的宠爱就好。
可是,清醒的时候,她又总会忍不住担心,这样的宠爱会不会在哪天睁眼的时候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再也寻不回来,心头总是甜蜜与担忧齐头并进,也是一种生生的折磨。
“晚安!”余子骞没有多言,扶住舒兰的肩膀,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暖暖的轻吻,之后又帮舒兰关上房门之后才转身离开。
舒兰后背贴着门页站立了良久,才在困倦袭来的时候回到床上休息。
还是少担忧几分,多享受几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