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三日后有京中官员前来青水城巡视,府衙会在我们酒楼设接风宴为他们洗尘,菜单我粗略定下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傅贵也过来商量一下。”牛师傅如临大敌般拿出一叠手写好的菜单,唤来了舒兰和傅贵。
舒兰倒是能理解牛师傅的紧张,青水城常有京中官员巡察,德缘酒楼也经常会摆为官员接风洗尘的宴席,可她听说,这一次的官员大有来头,得罪不起,稍有不慎,可是会连累整个酒楼甚至是余家,想不紧张都不行。
反观傅贵,一脸的阴郁,哪里看得进手里的菜单,脑子里只一径想着,刚刚牛师傅是先喊的舒兰,再喊的他,让他的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
明明他才是大徒弟,为什么师傅总偏向着舒兰呢?
“师傅,官衙那边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舒兰看过菜单之后突然这么问了一句,让牛师傅微微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有!还真有!只是也没细说,只说一点差错也不能出……”牛师傅想到那传话的人便感觉有些头痛,他是德缘酒楼后厨的一把手,平时酒楼里做什么菜,那都全凭他的安排,可一遇上这些个权贵,他就只能听由他人摆布,想想都觉得憋屈。
“师傅,我想……一定是这次来的人特别重要,而官衙的人又有求于他们,恐怕……这菜单还是太普通了点,咱们得弄些新颖的菜式,否则,也不大可能入得了那些京官的眼,您想想,平日里,那些人吃山珍海味的机会可多得去了,平常的菜式,哪里能满足得了他拉的胃?”
舒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嘴上不知不觉地说出自己的推断,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脑子里也乍然闪现一丝灵光。
“师傅,我有主意了,咱们……”舒兰趁着那道灵光尚在,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瞬间与牛师傅凑到一块兴奋的交谈着,根本就把一旁的傅贵完全无视了。
傅贵瞧着两人热烈地讨论,眼中冷光迸现,心里更是气得直抖,居然敢这般无视他,舒兰,你可千万别栽在我手里!
尽管心里已经气到直冒血泡,傅贵面上却还是那副惯常的冰冷模样,只要不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当下这种时候,谁也没功夫去研究他的异样。
德缘酒楼全体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打扫、布置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酒楼为了这场接风宴,甚至歇业两天,全体严阵以待。
与前厅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相反,后厨却是清静了许多,偌大的厨房里,只有牛师傅、舒兰和傅贵三人,经商量之后,三人已经做出了明确分工,牛师傅负责主菜和汤品,舒兰负责素菜,而傅贵则责任他最擅长的甜品和面点。
三人各自忙碌,不断地尝试之后,终于在接风宴的前一天确定了所有的菜式,掌柜立马派人去装裱菜单,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后厨的师徒三人都松了口气,互望一眼,相视而笑,这一刻,倒是没有什么心灵的隔阂,只单纯地作为一个厨师而存在。
“师傅,我们师徒三人通力合作,必定不会有问题的。”舒兰信心满满,倒是比身边两个男人还多了几分气魄,让牛师傅终于朗笑出声。
“哈哈哈哈……小兰,傅贵,咱们就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德缘酒楼的招牌,必定只会更加响亮,现在,都回去早些休息,明天好精神抖擞地应战!”牛师傅一声令下,三人当即便要离开厨房,转身却见余子骞站在那里微微笑着。
“余爷!”三人异口同声唤着,又找回了些紧张。
“嗯,三位辛苦了,我相信,明天的德缘酒楼,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余子骞没有说多余的话,只一句便肯定了所有人的努力。
“那是自然,余爷请放心,明天的接风宴,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牛师傅此时已是信心十足,声音听来特别洪亮。
这一夜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天便已经渐渐亮了,舒兰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一夜好眠,清晨照例早早醒来,来到菜园采摘新鲜的蔬果。
“娘亲,今天要加油哦,景儿觉得,娘亲是最棒的厨师!”舒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早就习以为常的舒兰一点都没被吓到,转头冲儿子宠溺一笑。
“嗯,有景儿的支持,娘亲一定会更加努力的!”母子俩的互动模式向来都更趋向于幼童化,舒兰也从未顾虑过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全无压力可言,倒是旁人见了通常都会忍不住莞尔一笑,默默叹服着这对母子之间的默契。
待舒兰和负责运菜的小厮到达酒楼时,酒楼上上下下早已忙碌了起来,随意抬眼望去,居然还有官差在大门外守护,附近的街道甚至都没有往常那般杂乱热闹了。
这次来的京官,果然是大有来头呢!
舒兰长舒了口气,大步往后厨走去,牛师傅和傅贵已经在忙碌了,只匆匆打了招呼,舒兰便走到自己的灶台前,开始处理新鲜的蔬果,为两个时辰后的接风宴做准备。
舒兰本就是个极认真的人,在她想认真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往往都是全神贯注的,就算身处闹市,她也完全不受干扰。
此时此刻,后厨一片嘈杂之声,官衙派来的监工更是时不时进来吼上一嗓子,似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一般,这种不甘寂寞的做法,后厨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也没有闲暇理会,仍是各忙各的。
到临近开席只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厨房的忙碌更甚,那官衙派来监工更是站在厨房不离开了,一句一个催促,就怕今日的宴席会出点什么差错,丢了他的铁饭碗。
“快点!你们都快点!京城来的贵客马上就要到了,误了上菜的吉时,你们酒楼就不用开了……”如此云云,他喊得不累,大家都听得累了,懒得理会,也不敢去与他计较,免得横生枝节。
今日的主菜是牛师傅独家的秘制烤乳猪,外加与烤乳猪相宜的四个肉菜,副菜则是舒兰的山水八清,以新鲜蔬果为料,汤则是龙凤呈祥,已经细细熬制了近八个时辰,亦是牛师傅的拿手之作,甜品是一道酒酿汤圆,面点则是八喜糕,一桌宴席搭配下来,荤素相宜,营养相宜,已经没有能让人挑得出毛病的地方了。
“快快快,上菜的人都准备好了,等会儿我一声令下,马上开始上菜……”监工的管事又开始喳呼了起来,打扰了舒兰内心的清静,也只能轻叹着抬起头来。
上菜的人都经过了几天特别的培训,此时早已换上了统一的服装,端起了自己负责的菜式,主菜则由三位厨师亲自送上席间,并现场为宾客们片下烤乳猪肉供其食用。
“小兰,傅贵,准备好了?”牛师傅特意放柔了音量询问了一句,待二人轻声应下之后,便与傅贵一起抬着烤乳猪的烤架走在了队伍的末端,舒兰则跟在二人身后,端着盛有刀具的木盘。
“上菜喽!”监工的管事一声长长的吆喝,长长的上菜队伍开始匀速向前移动,舒兰的心情也随之浅浅起伏着。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一行人不快不慢地走到了前厅,所有小桌都已经搬空,只剩一张足够十五人围坐的大圆桌,今天,德缘酒楼只招待这一桌客人。
舒兰无意中抬眼瞄了一下,坐在首位的是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似能傲视一切,只一眼,舒兰便赶紧垂下了眸,不敢再多看一下。
今日的贵客,便是那华服的男人了吧!朝中官员这般年轻的少有位高权重,只怕,这人是皇亲国戚,在场各位谁也得罪不起。
“三公子,可以上菜了吗?”只听得被称作‘三公子’的华服男人轻轻‘嗯’了一声,那随行的中年男人大手一挥,所有菜碟都有轻缓有序地摆上桌面,只余了主菜架上了早已准备的木架上。
“刀!”牛师傅先前确实紧张,可此时却有着十足的大厨风范,见礼过后便从容地取刀片肉,再由旁人端着装有肉片的小碟送至宾客身前,舒兰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了起来,无意中又是一抬头,却不料直接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杨峰母子二人居然也在席上,这让舒兰惊得差点落下了手中的木盘,虽然及时稳了下来,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杨峰仍是那副痴情到不行的执着表情,而杨老夫人眼是依旧是憎恶,这种极端的落差,让舒兰很难保持心绪平静,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眼前的一幕,也让舒兰清晰的认知到,杨家在青水城的地位,杨家与官府的关系密切,如果他们真想对自己不利,甚至都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权势金钱的影响之下,法律于他们而言都相当于无物。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