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项跖耳边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
“项先生,你醒了?”附宝看到项跖的身体动了一下,便连忙喊道。
项跖缓缓睁开眼来,想半支起身子,只觉得背部和左胸处有钻心的痛楚,便“哎呦”了一声,附宝紧张地跑到门口,朝外面喊着,“项先生醒了,快来人啊!”
陆陆续续地进来四五个人,年龄都偏大,头上戴着整张狗皮制成的披肩帽,恍惚望去,就像狗头人身的怪物一般,他们仔细地查看着项跖的伤口,议论了下,便有两个人走了出去,一位看起来年龄最大的老者这时开口说道,“不要乱动,小心伤口重新裂开,你也真是胡来,竟然用火直接烧灼,这可是要命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项跖脸上惨然一笑,听说话,似乎是几个懂点医术的老者,他们当然不知道他用的是法术,不过,怎么就看起来成了火灼的样子呢?他奋力地想扭过头去查看,却发觉稍微动一下,浑身就止不住地疼痛,便长舒了一口气,放弃了,乖乖地趴在地上。“我们现在在哪?”他问道。
“环狗。”旁边一个人说道。
“环狗?”项跖皱了眉,似乎有点印象,是哪儿呢?他稍微用力地想一下,脑袋就生疼起来,只好咧着嘴问道,“我们是不是过了少阳山了?”
“那当然。”那人又接着说道,“不然你们怎么到了我们这里来呢?”
“草药来了。”这个时候,起先走出去的两个人,手里端着一个小陶罐返了回来,递给了说话的那人,那人便伸手抠了一些,散发着淡淡的辛辣味,他对项跖说道,“有点痛,你要忍着点。”
“没事。”项跖应了一声,那人便轻轻地擦拭在背部,起先是一股淡淡的清凉,渐次便热辣起来,直刺入骨髓,全身都不自觉地痉挛起来。附宝看着非常紧张,那几位老者摇着头,示意她不要慌,她这才稍微安定下来。就这样过了一会,热辣感缓缓减弱了,项跖满身都是汗。那几个人见状,相互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走向附宝耳语了一番,就都出去了。
附宝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差。
“是谁救了我们?”项跖深吐了一口气,忽然问道。
“嗯?”附宝听到项跖的问话,讶异了一下,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困惑地回道,“并没有人啊。”
“啊?”项跖大惊失色,随之便“哎呦”一声,背部又传来刺痒的疼痛感。
“先生还是安静地歇息吧。”附宝苦闷着脸说道,几乎要落下泪来。
项跖咬了咬牙,然后冲她笑了笑,说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然后就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来,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我们身旁,为何附宝说没有什么人呢?难道这个人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吗?这不可能啊,跑了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那么,是个有身份的人救了我们,但是为何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呢?也不对;难道……是个……被流放的人?像……和山……的那个人一样……
“项先生,我把姬云先放到你旁边,我出去找点吃的。”附宝看着项跖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项跖也顿时感觉肚子有些饥饿了,便应道,“好,你小心些。”附宝便把小姬云的襁褓放到了项跖的身边,那孩子没有睡觉,也不吵闹,只是瞪着一双大眼出神地看着屋顶。附宝站起身来,就要出去,项跖还是有些疑惑,便突然问道,“你真的没有看到人吗?”
附宝转过身来,很奇怪的看着项跖,说道,“先生为何总是问我有没有看到人呢?”
“啊……”,项跖被她这么一反问,便敏锐地感受到了附宝发自内心的困惑,她是真的没有看到人!可是,我该如何向她解释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呢?她听了一定会害怕的,那么就不能告诉她;那……怎么解释我一直追问她有没有看到人呢?这所有的思索都在一瞬间,项跖对视上附宝清澈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那个……那个……我以为我召唤出来一个人帮助我们呢。”
“哦。”附宝茫然地应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脸上绽开了笑容,“都已经过去了,先生还是好好休息吧。”
“嗯”,项跖应了一声,附宝便出了门。那我看到的是什么呢?一定有个人站在那里,一定不是我的幻觉,到底是什么呢?项跖紧闭着眼睛苦苦思索,忽然,法术召唤的……恶鬼?嗯……有可能。
“long~long~”,小姬云忽然喊起来,项跖睁开眼睛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手舞足蹈地,额头顿时凝成了疙瘩状,这孩子从昨晚就一直喊这个声音,怎么回事?难道……这是……那个魔物的名字?昨天似乎就是他喊了这个名字,然后,莫非……它……又来了?项跖想到这里,浑身惊了一身冷汗。
“妖怪……”,外面骤然传来紧促的脚步声,和着逐渐嘈杂起来的人群的惊叹。
“大家快看啊,天上有块云似的妖怪!”
“这是什么东西?”
“啊……”,隐隐约约极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人的惨叫,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事物撕咬了一般。
“果然来了吗?”项跖十分紧张,肘起仅剩的右胳膊,就要咬着牙从地上爬将起来,这个时候,脚步声、叫喊声明显增多,也更紧密更凌乱,大家就仿佛在恐惧着什么事物,小姬云也没了声音。慢着!这和刚才有些不一样,项跖敏锐地察觉到了,半撑着身子,强忍着背部的疼痛,仔细地聆听,“犬戎杀来了,大家快逃啊!”
犬戎部落?
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里,快速地往麻布包裹里胡乱塞着东西。
“发生了什么事情?”项跖大声地问道。那人闻言,猛然扭头看向了项跖,脸上有些许的惊惧,瞅了瞅门口,眼神逐渐地变得凶厉起来。
他不是这里的主人!是趁乱来抢东西的!项跖心中大骇,“慢着,我已经是个废人,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你放心走吧。”那人闻言,脸上半信半疑地,忽然就瞅到了躺在地上的小姬云,和那精细的麻布织成的襁褓,外面绣着一团团白色的云朵,煞是好看,眼神重新变得凶厉起来,径自走了过来。
不好!“慢着,你不能碰他!”项跖紧咬着牙,强撑着胳膊就想站起来,“噗哧”一下轻微的撕裂声,背部有浓稠稠、火辣辣地液体喷涌了出来,他顿时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咚”一下脸贴地躺了下去,“不……要……”
渐次模糊的视线中,那人弯下腰来,脸上露着一股奸邪的笑意,一手把小姬云提了出来,一手握着那精细的襁褓,眼睛里快要跳出星星来。他半转过身,低头看着项跖,邪魅地笑道,“这个孩子,我当然不要。”说着,他的右手缓缓地松开,睁着一双清澈大眼睛的小姬云还憨憨地笑着,脱离了他的手……
不要,项跖已经没法喊出声来,虽然他努力地张着嘴巴,他眼睛里充满惊愕,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