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照射进房间的时候,黎夕也同时醒来。
常年恒温的室内,没有一丝冬日的气息,却让黎夕,冷到发颤。她拖着疲累,睁开眼。江聿琛的侧脸,就那样从容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黎夕能够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厚重的眼睫。然而,这一切,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昨晚的一切,她无法否认。但她依旧固执地想,所有不该发生的,只是因为她太孤独了。又或许,是成年男女固有的需求罢了。她在心里警告自己,是这样,一定是。
她蹑手蹑脚地准备起床,等起床后,她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
无奈的是,杂乱的长发,被江聿琛霸道地枕了一半。抽开,会吵醒他。不抽开,她又没办法离开。她所有的计划,只得作罢。
目光不自觉地瞥到他的侧脸,眼下略微暗沉的黑色,竟让她隐隐地,觉得有些舍不得。
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江聿琛在她心里,一直是天之骄子,无懈可击。但来到这里后,她因为卢卿的死,疯狂地折磨着自己,似乎……顺带连江聿琛,也一同折磨了。
在卢卿出殡的后两天,她的精神已临近崩溃,有时候,她会靠喝酒解决烦恼。但更多时候,她会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外,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推开窗,跳下去一样。
或许是自闭症的后遗症,让江聿琛完全不能信任别人。于是,他只能衣带不懈地盯着她,生怕她伤害自己。即便,当黎夕感到自己被窥视的时候,会像小兽一样疯狂地厮咬他,他也从没有一句怨言。
不知不觉地,她居然看了他很久。久到,几乎天荒地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惺忪的眼眸,微微张开。下一秒,他就急切地寻找着黎夕的踪影。黎夕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地,赶紧闭上眼睛,眼皮抿地紧紧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装睡。
江聿琛浅浅地笑了笑,看到黎夕这么乖顺地躺在他的怀里。目光绵软地,几乎要将她吸进去。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替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熟练地在她的双颊处,覆上一吻。就像是梦过了无数次的场景一样,谙熟而温柔。
被他吻了吻,黎夕居然觉得,有些吃亏。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连她都没有察觉到,微微嘟起的唇瓣,像是在赌气一样。
她也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警告似的盯着江聿琛的眼睛。深邃的眼眸,一望无边的沉黑,几乎要将她吸附进去。
他也同样地看着她,很久之后,他才弯了弯唇角,语气不动声色,像是在陈述一句早已经烂熟于心的话。
“黎夕,我爱你。”
谈及这个爱字,黎夕所有的小女子情长,一瞬间被消磨殆尽。江聿琛或许是不理智的,但她,却比任何人都现实。他跟她,隔得何止是八年的恨。那本户籍本上,翻页就会出现的名字,以及那个冠在她的名字前面的那个姓。那是一道天堑,无法逾越。
“江聿琛,你疯了吧。”她抽开被他压住的长发,微微的痛意,让她愈发清醒起来:“我们不过是玩了一场成年人该玩的游戏,何必当真呢?”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张狂而轻蔑,但其实,她的心里却隐隐的发苦。
八点档的狗血剧,大多都会牵扯到无聊的一夜情。曾经,她还跟卢卿,不耻这样的情节,如今,她却要学着和主人公一样语气不屑。
黎夕用手肘将自己撑起,从温暖的被窝里,支起一条腿,翻身下床。双脚触地的那一瞬间,却被一双大掌擒住腰间,重新被捞了回去。
“我可并不这么认为。”
黎夕被他霸道地塞进怀里,江聿琛****的胸膛,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尴尬地撇开脸,却没有成功。男人意识到她的躲避,直接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昨夜的回忆,像是胶卷一样地重放。连绵的喘息,嘀嗒的汗水,以及溢出的轻吟。顷刻间。黎夕染了满面的通红。
对于昨晚的一切,黎夕是后悔的。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才会在看见江聿琛转身离去的背影时,孤独地想要抱住他。而她,也没有想到,她真的实践了。
至于,为什么会吻上他的唇。她想,一定是她喝多了,口干舌燥惹的祸。酒能乱情,这话,说的是相当不错的。既然如此,就当一切是一场错误不就好了。
江聿琛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微笑着说:“我觉得,相爱的人,并不是一场游戏。我们,只是提早行了周公之礼。况且……”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的。”他勾唇笑着,邪魅而狡黠。
他这样的笑,让黎夕有些畏惧。她赶忙从他身下的空隙里逃走,却被他再一次抓住。她瞪着双眸,警告他:“江聿琛,你放开我!”
他依旧笑,笑地深不可测。
“黎夕,你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那我们……继续重温一次好了。”昨夜,她巴住他的臂膀,求他关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江聿琛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一瞬间崩塌。
缠绵悱恻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清晨的日光,洒在汗水微湿的两人身上,有些婉转,有些情深。
一个星期以后,当黎夕醒来,再次看见江聿琛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惊讶。她只会轻声下床,替自己倒一杯热开水,之后,静候它的冷却。
客厅左侧的一角,是一块亚麻质地的地毯。黎夕蹲下身子,趁江聿琛还没醒来的时候,掀开它。从地毯的衣角,翻出一把金属质地的小钥匙。然后,找到电视机柜左侧的第二个抽屉,将钥匙插进去,打开。
里面,是一盒一盒的乳白色避孕药丸。锡箔纸被剜开,黎夕取了一粒,伴着温吞的开水,一口气吞下。原本镶嵌在锡箔纸里的药丸,已经被剥离殆尽。一个星期的用量,不多不少。
黎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一定就万无一失了吧。
对于江聿琛的触碰,黎夕并不反感。她认为,自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才会跟江聿琛在这个异国的国度里,开始这样荒谬的同居的。而江聿琛似乎也自得其乐,甚至,将维辰的事业,一并拓展到了这里。
黎夕觉得,江聿琛真是个天生的商人,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筹谋。只是连她自己,也可能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抛开脑中的杂念,她把锡箔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熟练地锁上抽屉,将钥匙重新放回地毯深处。
她原本也并不需要这样费力地掩饰着的,但她害怕。她怕有一天,会怀上江聿琛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来了,她会恐惧,恐惧别人的眼光,也恐惧自己的心。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被江聿琛发现吃避孕药的时候。那是他们发生关系的那个傍晚,黎夕特地把江聿琛遣走了,一个人出门,买了一堆避孕药回来。
全英文的说明书,黎夕读起来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弄懂服药的说明,正想服下,却被身后急促的开门声颓然打断。她一手握住温开水,一手捧着一粒药丸,看起来,十分悠闲。
而迎面而来的江聿琛,恰恰相反。本该从容的脸上,有些暴怒的痕迹,像是……气急败坏的神情。
“江黎夕,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每次听到江聿琛连名带姓地喊她,黎夕总会觉得,打心眼里的害怕。以前,江聿琛疏离她的时候,会冷漠地叫她江黎夕。现在,江聿琛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叫她江黎夕。
“没什么。”
黎夕躲闪着他的目光,把桌上的药盒子,一股脑地塞进了抽屉里。
“我听见酒店里的人说,你一个人出去了。我问你,你出去买了什么?”音调上扬,充斥着质问。
“江聿琛,你派人跟踪我!”黎夕听出了话外音。
他没有理会她,径直绕到了她的身边,夺下了她手中的药盒。言简意赅的“prophylactic”字母,看的江聿琛有些心惊。
“江黎夕,你居然敢吃避孕药!”黑眸里,蹿满了火光。
他眼底的愤怒,让黎夕觉得无所遁形。她竟然生了些羞愧的情绪,就好像,把自己的孩子,生生地扼杀在了肚子里一样。
黎夕没有敢回答江聿琛,结果,下一秒,江聿琛就想疯魔了一样地横抱起她。顺利成章地打开房门,将她抛进床里。
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她听见江聿琛隐忍着怒气的嗓音,在上方响起。
他说:“江黎夕,从今天起,我们做,做到你怀孕为止。”
那天晚上,是黎夕觉得最难熬的一个晚上。许久未经人事,况且曾经的第一次还是被江聿琛那样的对待着。黎夕觉得委屈极了,甚至,在那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上,她都是带着哭腔的。
相反地,江聿琛则是怒极了,发了狂一样地折腾着她。直到一直不松口地黎夕,哀求似的抱住他的胳膊,嗓音极尽绵软地哀求:“江聿琛,我疼。”他才不甘愿地停下了一切。
临睡前,他像是警告一样地说:“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吃那种东西了。”
黎夕自然知道,他的那种东西指的是什么。她不敢直接回答他,装作沉沉地闭上了眼,“嗯”了一声。
之后好几天,江聿琛还是没有放弃那样的念头,他整夜整夜地折腾她,就好像不知疲累似的。
而黎夕的心,也越来越沉。
正一步步,趋于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