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瓮声瓮气道:“我是和尚,要吃素的,面就好了。”
小二急忙点头,又问:“那这位……姑娘呢?”
和尚又道:“不给她吃,吃了要跑,我大哥说了,女子要饿一饿,腰细了好看,她腰粗。”那女子听了,不知是恼是羞,两行泪留得更快,面色都通红起来,其余人倒是哄堂大笑。
胡清生听了,坐实了这和尚拐带妇女的罪过,他的妻子死于江湖人之手,方才又听那些江湖人随意议论调笑女子,这时看一个和尚竟然都强抢民女,心里一股火一窜一窜,忍不住将剑握在掌心里,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小二的素面上得到快,和尚看见面来了,面露喜色,抄起筷子呼噜呼噜狼吞虎咽。他身边的女子就那么坐着,一扭头,一双泪目对着胡清生,她嘴唇蠕动了一下,胡清生不知她说了什么,可他忍不不住不去看,当时素琴也是这样吧,他比这还要惨,可她周围连救她的人都没有,畜生,畜生,都是那个畜生。
胡清生猛地将双剑抽了,也顾不上说什么,想都不想就一剑戳了过去,那和尚一挥袍袖,胡清生就被一股大力卷倒,剑都扑了出去,引来众人哄堂大笑。倒是那和尚,似乎只是随手拍倒了一个苍蝇蚊子,理都没理,继续呼噜呼噜吃面,胡清生从地上爬起来,过去拾起长剑,心中除了大骇,竟然又有些叹气起来,心说自己还不如方才那个幼童,这样一个和尚都打不过,何谈报仇。
可就在他抬头时,那女子莹莹一双泪眼正在他面前,胡清生大喝一声,纵身飞起,出手竟然就是道姑所授“推剑割喉”。他本将此招已经练习了千万遍,却从未这样真正感受到剑招中蕴含的杀气,只因今日有了情境有了对象,竟然爆发出一股奇力,那和尚恍惚抬头,就看双剑似剪刀一般直直剪向自己的咽喉,啪的翻桌,用桌子挡在自己面前,胡清生双剑绞进桌子,人也撞在桌子上,那和尚陡然发力将桌子一甩,胡清生随着桌子就摔了出去,砸在地上。
胡清生咳嗽着爬起来,就看那和尚的脖颈还是被自己的剑绞出了一道血痕,笑了一笑,心中似乎又有了些希望,孰料接着他就感到一阵力竭,头脑发昏,再想方才是如何使出那招,却无论无何都想不出来了,仿佛使出剑招的人不是自己,一时间头脑力气皆失了控制。
那和尚还有些呆,看了看因方才一斗摔在一旁的女子,上前准备将她抗起来,女子面露惧色,惊恐之下竟然哑穴被冲破,喊道:“救命!”
胡清生被这声救命唤回了神智,长剑一进又插到了和尚面前,那女子看他挺身来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紧张。胡清生方才一招用尽了全部力气,此时只能东一甩的西一剑的,不过那和尚似乎因方才那神鬼一般的一招吓了一吓,不敢大意,只是肉掌小心与胡清生缠斗,胡清生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对敌经验,不过三招和尚肉掌就拍到胸前,这时却听那女子出声道:“穿针引线。“
胡清生一愣,不明她说的是什么,就在这时和尚一招拍上他的胸前,胡清生被拍得向后退了数十步。胡清生不肯放弃,又夹缠上来,那女子看他,立刻又道:“坐马观花!”
胡清生哪里明白,这时忽听一个少年笑嘻嘻道:“那个姐姐,他不是你们崆峒山的,你得告诉他具体怎么打。”胡清生回头,就瞧高子游抱着一副铁拐,在窗边挥了一下手,一闪身又不见了。
那女子登时明白,立时道:“腰向外走,退三步,弓步跃,剑挑肩井穴。”这些话当时道姑与他说过,他自己也练过,这时听了这话,不多想,立刻依言而行,他虽然气力不足,但是认穴极准,那女子这一招又提的精妙,竟然真的迫使那和尚收掌扭身一旋去躲,胡清生大喜,女子又道:“直刺他手腕寸口。”胡清生立时向前迈了一大步,刺向和尚手腕,和尚旋身胳膊还未收回,被胡清生一击得中,只是因为他力气太弱,那和尚闪避速度很快,遂只擦了小小油皮。
胡清生没想到竟然可以这般有用,不由向那女子回头,那女子看他回头,也是面露喜色,可不知为何忽而面色又是一红,垂了眼帘。
和尚挠了挠头,面露不解,道:“你这人好奇怪,做什么无缘无故来打我。”
胡清生护在女子面前,道:“你强抢民女,倒说我无缘无故。”
和尚道:“民女?民女是什么?她是礼物,不是民女。”
胡清生看他说话奇怪,那女子偷偷道:“这和尚力气好大,但是脑子不行。”胡清生皱眉,再看那和尚,果然一脸呆色。
胡清生立刻道:“人不是做礼物,她是个人,不能做礼物。”
和尚挠了挠头,似乎想不明白,喃喃道:“人不能做礼物吗?大哥没告诉我啊。”
胡清生立刻道:“是的,你大哥忘记告诉你了,人不能做礼物。”
和尚皱眉,眉头差不多要拧成一个麻花,道:“可是我想了好久,他们说齐家爱美女,她是个美貌女子,我把她送去,一定能赢。大哥说,这个叫,叫投其所好。”
胡清生道:“你错了,她不是美女,她是民女。”
和尚道:“她不是美女?我明明偷偷听她和别人说,她们这样的美貌女子,若是不能嫁给一个好郎君,难免就辜负了一番花容月貌。”这本是女子间的闺房话,这和尚不知何时偷听来,说时还模仿了那女子说话时的抑扬顿挫,声音虽不同,情感确是学了个十成十,众人再看他一副不解的迷惑样,登时大笑。
而那女子因自己一番闺阁言语此时竟被一个和尚如此学来,早已羞红了脸,偷眼看胡清生,那胡清生倒是一脸正色:“不信你问问这姑娘,她是美女还是民女?”
女子低声道:“我一点也不美的,是民女,不是美女。”
那和尚听着女子也如此说,一时有些傻了,喃喃道:“齐家爱美女,不爱民女,我如果送民女去,他们不喜欢,我就输了,输了……”众人听他夹七缠八胡乱说一通,什么齐家什么输赢也是不懂,只是看他竟然不能自己辨别美丑,一个美女一个民女就搅得他心神大乱,不由好笑。
就在这时,和尚大喝一声,双拳狠狠一砸,竟将二楼砸出一个大窟窿,他从窟窿里跳下去,喊道:“我要去问大哥!”说罢,足下生风,宽袍大袖,身影倏忽不见了。
胡清生长出了一口气,若不是这和尚脑筋不好,就方才这一砸,自己早被砸成肉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