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道:“你不是江湖人,我与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只告诉你此人住在邺城齐江山庄,你去邺城,只问齐家二爷是谁,从幼到老无人不知。”
说罢又将玉佩递还给他,看胡清生不响,她又看了看在一旁哭累了睡着的小胡玥,叹了一口气:“以你之力想要报仇难如登天,我承你夫妻恩情……再言若不是我,你家或许也不会糟此劫难,算我欠你两个人情,现在你既然立志报仇,或许我可助你两件事,只看你允不允。”
胡清生方才并顾不上想此事是缘由何来,听这道姑说罢,他心中却一片黯然,看了看在凳子上睡着的女儿,他心中道:“若说错,诚然这道姑引了那恶贼,可若是我昨夜能小心些也不至于如此,若是女儿不因我不给她买花任性走丢,素琴也应该早去了岳父家不至于来这里寻她,若是我夫妻是胆小怕事的,当时许也就不会救这道姑,这一切要真说怨,也只能怨天怨地,可是要说错,就那只有那个匹夫二爷,才是真正的畜生。”
思虑至此,他向道姑长施一礼,道:“我自然不会怨你,一切乃有天因地缘,不过那个畜生却是个真正的恶贼,我只立志向他报仇,此外别无他念。道姑既然能助我报仇,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道姑道:“你既然要报仇,势必选了一条顶艰难的路,你这女儿尚幼,并不该跟着你颠沛流离,若是将来你报仇不成命丧九泉,又叫她如何,我可收她做个徒弟,带回山中教养,只是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也不会告诉你将她带去了什么山,从此夜之后,她便和你没有关联,你可允?”
胡清生闻言,心中大恸,看着女儿血泪模糊的睡颜,可再一看躺在一旁惨死的妻子,心中又是悲怒交集,他狠狠心,点了点头:“道姑说的不错……我……允了。”
“好,不过记着你的承诺,莫要寻她,这也是为她好。”胡清生知道她说的不错,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狠狠点头。
“第二件事,明日你来我藏身的洞穴,我教你三招剑法,只这三招,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只看你悟性如何,将来是否有机缘了。”胡清生听闻此言,想起自己游历时确实听说过武林中人门派各立,许多招数都是不传之密,今日这道姑肯授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遂急忙点头:“这个我明白,多谢大恩。”说罢扑倒便拜。道姑不再理他,抱了胡玥,转身而去,那时天忽降大雪,道姑抱着胡玥的身影不一会儿就隐在纷飞的雪雾之中。
胡清生去厨房烧了滚烫的热水,将妻子放在水中,一点一点清洗她的身体,忍着泪不住亲吻妻子的发间额头,妻子瞪圆的双目慢慢软了。他又找来妻子新婚时的嫁衣,好好的给她穿戴了,磨了眉上黑黛润了口间红脂,替她描眉绣口,点了两盏红烛,仿若成亲那日一般。
做好一切,终还是抱着妻子,呜呜痛哭起来。
夜中雪重,胡清生愣是在大雪之中砍树做了薄棺,挖了坑,一个人默默将妻子葬了在了后院,次日天明时,胡清生已经将妻子安葬在了屋后,木牌上刻着“吾爱妻胡氏柳素琴之墓,夫胡清生立”。他看着小小的坟包,此时大雪已停,日光照在晶莹的雪上泛出五彩的光,胡清生最后跪地拜了三拜,扭身就去了酸菜洞。
到了酸菜洞口,那道姑已经等在洞口,却是不见胡玥,道姑看出胡清生搜寻的眼神,冷声道:“她还在睡,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胡清生黯然,道姑又道:“你若是准备好了,就看我这三招。”
说罢,她将剑匣抛在空中,然后抽身跃起竟抽出两把长剑,双剑冷冽,迎着雪光在空中闪出一片光晕。道姑右步快上,身体微微后仰,左手剑微微向下点,右手剑直直向前飞刺,直将面前一棵小树刺了个对穿,道姑道:“荆轲刺秦。”
胡清生登时血脉上涌,只觉那棵树就是那个二爷,被自己刺中了咽喉。
再看时那道姑立在当地,忽双剑如轮,地上雪花被她双剑带起旋成雪风,道姑右脚弯曲,左脚一泰,双剑两边分开蹲下由下而上撩起,面前一棵小树竟从中断成两半。胡清生一时又恍惚觉得那二爷就站在面前,被一剑劈成了两半。道姑起身,道:“深海屠龙。”
最后那道姑忽地跃起,在空中右手剑在头顶,后落回胸前,继而两剑交叉平推,配以半空中奇快的速度,胡清生仿若看到那二爷就站在面前,被双剑铰断了喉咙。道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回地面,道:“推剑割喉。”
道姑将两柄剑抛给胡清生,道:“你自己演练吧,若是有不懂,可在洞口唤我,与你三日时间。”说罢便入洞不理。
胡清生从雪地里捡了剑,双手持着,深深吐了一口,。摆个姿势,把右手剑向前刺了一刺,喝道:“荆轲刺秦!”只是他那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趴趴晃了晃,剑光闪了胡清生的眼睛。
胡清生回到家中,在屋后妻子墓前凭着记忆开始演练,起初实在不得法门,他忽然想起自己藏书中似乎有本剑谱,急忙去翻阅一阵,虽然不如三招精妙,也好歹有了一些入门的法子。他从前从未习武,只是因在山野生活,力气不小,体质很好,加之人又聪慧,专心研读演练,第二日竟然就可以摆出架势,令剑不抖动了。
有几个关节不明,他去请教了道姑,饶是道姑初见他摆出架势也还惊了一惊,心道:“这人若是幼年习武,说不定还真可以成个奇才。”
这三日里,道姑又在他面前演练了十余次,她既然允了,也不藏私,将此三招精妙尽数传授,不过论及其他却闭口不言。胡清生从早练到晚从晚练到早,三日之后,道姑将宝剑收回,携了胡玥踏雪而去,空荡荡的雪原之上,只有小小胡玥在哭着大喊:“爹爹,爹爹……”
胡清生扑到在雪地上,又拜了拜,听见女儿唤声也是心如刀割,起身之后回到家中,收拾了细软衣物,将房子又好好打扫了一番。这时又想起岳父来,可怜岳父独身一人,今丧女不知心中该如何哀痛,他就去将那个小小木质的墓碑斩了边角随身带着,然后写了一封信说“带着素琴小玥乡看望父母云云”,然后偷偷放在岳父门口,他始终不敢面对那位老人,不等岳父起身,尚有星辰时孤身一人骑骡子偷偷离了芦花水村。
胡清生先到了清苑县城,念及不过几日,就陡遭大祸,妻离子散,看着清苑县城的城门,他只觉心如刀搅,实在不想多做停留,就速速进城拿骡子换了一匹老马,又买了一把双剑,取道向南,朝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