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不知所措,周围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连自己都掌握不了,我害怕着身边的一切,任何我能感觉到的细微变化都会让我紧张好一阵子,我一直在担惊受怕之中。
后来回想起这一段往事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我居然入戏那么深,这明明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我居然把这当成了我自己本身,这个错觉错得太离谱了。
在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黑暗中,我度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我的内心已经陷入绝望和恐惧之中,没错,就是恐惧!我想我已经能够理解恐惧是什么样子的了。
当一个人什么都控制不了,面对未知的危险时只能默默接受最坏结果,她难道不恐惧吗?恐惧就是害怕那些会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无法预料和控制的结果。我怕食肉动物来折磨我,我怕永远被困在场景里出不去,我怕持续这样半死不活,我怕我真的就是这具肉体……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确切感觉,绝望的程度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这真是太恐怖了,这段记忆我已经不想回忆了,我没有把这一段记忆删除就已经很不错了。
自然而然的,恐怖的感觉就这么来了,根本不是什么惊悚,也不是什么极致场景的刻画,只是对所有感觉的剥夺和对时间参照的消除,仅仅这两点,就让人陷入了最深刻的痛苦和绝望之中,再加上对无法走出场景的担忧,就合成了“恐怖”,至少我是被吓到了,我再也不想经历这种暗无天日的感觉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况依然没有出现转机,我还是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感受着一轮又一轮日出日落,我仅能凭温度分辨时间的变化,然而一旦遇到阴天下雨,没有太阳的日子,天数就无法计算了,所以我根本无法估计时间。
“儒馨呀儒馨,你设计的什么场景哇,简直就是把我困在这儿啦!”我心里呼喊着,但没有说出口。
我仰天长叹:“啊!苍天呀,大地呀,妖魔鬼怪快显灵呀!请带我出去吧!”我尽情释放着我濒临崩溃的心情,希望能调整一下心态,可是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我能感觉到我的这幅肉体日益消瘦,几乎已经皮包骨了,再多等一下我就能死了吗?我心里这样想着。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哪怕是一点儿思考也进行不下去了,整个人就处于癫疯状态,手和身子不停的抽搐起来,就像被电击了一样,这完全是不自觉的行为,完全不受我的控制了。
……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妈妈呀,来救救我吧!”我不停地念叨着。
……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突然,程序出现了一个交互界面,我立刻进入交互界面,里面有一段文字:
尊敬的体验者,您好!目前您已经在恐怖谷场景中度过了12个自然日,也相当于真实世界的12天,请问您还要继续体验该场景吗?
下面给出了连个选项,分别为“继续”和“退出”。当我看到有退出选项时,喜极而泣,那种激动与西域的感觉无以言表,脑海里只是不断重复一句话——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出去了!我太高兴了,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一扫连日来的沮丧之情,瞬间就走出了恐怖的阴霾,这个痛苦的体验总算告一段落了,太棒了!
不过,明明我觉得在里面过了很久呀,怎么一共才12天呢?难道之前都是我的错觉?哎,算了,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先出去再说。于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退出”选项。在这之后,又弹出了两个选项,分别是“回到初始状态”和“彻底退出场景”,这需要再考虑吗?我立即选择了“彻底退出场景”,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停留了,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忽然,我眼前一片光明,整个大千世界尽收眼底,稀稀疏疏的人群在远处穿行,一座座房子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旁,款式倒各不相同,每一座房子就意味着一个场景,进去之后就又是一番世界了,空中各种公共数据包飞来飞去,里面都是广播的消息,所有人都可以观看,我也终于听到了世界的嘈杂声,第一次觉得这些噪音如此美妙——比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要好多了!
之前在恐怖谷中所有丧失的感觉都回来了,世界的美好我又能感受到了,还是这个虚拟世界安逸呀,刚刚真是太凶险了,那些血腥的经历与现在的祥和形成了巨大反差。
我立刻分身回公司与儒馨见面,她不是要我的反馈意见吗,我等下就告诉她我的悲惨经历,我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一进入公司,我发现儒馨也在那里,她看了我一眼,满含笑意,还不等我开口她就先向我打了招呼:“嗨,恒新,玩了一圈回来了呀,怎么样?玩的尽兴吗?”
我白了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朝她吼道:“你说呢?我确实玩的很尽兴,尽兴的差点就死在那里回不来了!还好,谢天谢地,现在我终于活着回来了,你这个场景差点把我折腾死,甚至更糟,不死不活,生不如死,太可怕了,那根本就不是玩……”我开始大发牢骚,全身变得通红,温度也升高了,语无伦次地大声喊着。
“看来你受了刺激呀,那先冷静一下吧,我和你谈正事儿呢,你的反馈对于改进场景是很重要的。”儒馨一本正经地说道,毫不在意我的发火。
“我说的这些就是反馈!”我气愤的说道。对于儒馨的这种说辞我很不高兴,她居然都不关心一下我,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你的遭遇我都知道,场景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监控到了然而这只是客观上发生的事件。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当时的心态如何,是什么感觉,就是主观上的感受,你说说看。”儒馨说的很平静,不为我的情绪所动。
“你居然都知道!你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还让我吃了那么多苦,还让我在里面困了那么久,结果变成那副德行……比死还难受,你这是在玩我吧!”我怒火中烧,她这是眼睁睁地看着场景不停地折磨我哇!看着我不断地缺胳膊少腿,不断地被别的动物啃掉身体上的肉,她还看得下去!
“场景就是这样运转的,我也不好去干涉呀。”儒馨如此辩解道。
“不好去干涉?也就是说你能干预这个系统咯?”我明知故问,气的更上一层楼。
“它是自动运行的,我如果施加干预的话就不自然了,你说呢?”儒馨的话里没有一丝波澜。
“唉……”我叹了一口气,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情。也是,我完全没必要发火,毕竟这一切都是体验嘛,而且最终我也出来了,估计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
我以“较为平静”的口吻说道:“那好吧,既然是反馈,那我告诉你,我当时的心情非常糟糕,尤其是在感官被剥夺以后,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能理解吗?……”
“你先说完,说你完整的感受。”儒馨示意我继续,她听得津津有味。
于是我就把在场景中各个时段的感受都说给了她听,包括我对景色的陶醉与对肉弱肉强食的震撼以及最后的绝望,也算是倒苦水,我尽量描述的绘声绘色一些,儒馨聚精会神的听着我滔滔不绝,听罢之后说道:“看来你在里面的经历丰富多彩呀,而且经历了人生中多个第一次,可喜可贺。”
“哼,还可喜可贺,差点被你折腾死。”我冷哼着说道。
“反正都是模拟,当时是越像越好啦,我看你的反应,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当中了,说明这个场景制作的很成功。”儒馨嘴角上扬。
“呃,你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场景确实很逼真,也营造出了恐怖感,不过是在我瞎了以后,我动不了也出不去我才感到恐怖的。”我想了想说道。
“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不你以为呢?我经过反复琢磨才最终确定,只有这样才能制造出恐怖感。”儒馨轻松中带着一丝得意。
“原来还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你故意的!也就是说后面的那些遭遇是必然发生的剧本?”我面露愠色地问道。
“你遭遇的那些所谓不好的事情都是在你下水以后发生的吧,那可不是我决定的哟,系统也不能强迫你下水呀。”儒馨说道。
“这个……可是,我整个场景都逛腻了,不下水看看还能去哪儿呢?”我如此辩解道。
“那不管怎么说也是你自己忍不住进入未知领域中,然后遇险,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儒馨给了我“狠狠一击”。
“好吧,你说得对,好奇害死人。”我只能这么说了,确实是我自找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的本性如此,我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儒馨一脸温柔。
“你体验之后觉得这个产品可以推向市场吗?或者说还有哪儿需要改进?”儒馨诚恳地看着我说道。
“从产品的角度,恐怖谷这个场景制作的很细腻,很精良,里面的景象刻画的很到位,可以以小见大,那种壮观的景致也能欣赏到……”讲到这里,我“咝……”了一下,接着,我说道:“就是体验太难受了,简直是遭罪,尤其是后面的绝望情形,活活不了,死死不了,这种境界你能体会到吗?”我又回忆起这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历史”。
“哇偶,你的评价真高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儒馨俏皮地说道,吹起了口哨,与她的高贵气质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