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一天,两天,三天······五百七十六个深夜里。欢喜在黑暗和孤独中,已习惯了蜷缩着抱紧自己。每一次太阳的西落对她而言很冷,冷的深入骨髓,冻入灵魂。她颤抖着,被经年累月的寒冷所淹没,像被废弃的船,漂浮在浓稠的海面上。
欢喜的余生就这样开始了,没有郑豫,没有亲人······空荡荡的世界,对只剩一个人的欢喜来说,每一天都是“劫“。一次次渡劫将会伴随她一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都是她不曾选择的人生,更是没有准备好的人生。
谁都无法抗拒的命运,像一座恢弘华丽的城堡。轻轻一触,如灰尘般溃散。
每到深夜,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大声呼喊,你们为什么离开我。求求你们,快回来,我爱你们······自己绝望的声音在寒风中发出回声,面临着随时的崩溃
手指抚摸在丧失水分的皮肤上,听到“咔咔······”血管断裂枯萎的声音,她能够闻到死亡的气息,恐惧渐渐失去分量。就像苍白的手臂上,一道腐烂的伤口。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愈合。
早上醒来,周而复始再经历同样的情绪。经久不息的痛,窒息着欢喜透不过气来。她太痛太痛,痛的她快走不动了
星期天的早上,欢喜神情默然,像惊蛰后的蚕虫走出自己宿舍的房门,外面的太阳带着地表的氤氲,升到半空,她头也不抬,气也懒得长出一口,她闻到自己躯体上已发霉腐败的味道,她感到自己活得太久太久,久的让自己都在讨厌自己。
没有学生的校园死一般的寂静,连鸟也不叫一声,这太安静了,安静的让欢喜突然有一种恐惧,是不是时间被咒语禁锢了。这样不行,时间不能停留,她要时空尽快的轮回,躯体的灰飞烟灭,是一个状态的结束以及另外一个阶段的重启。这一段结束了,达到彻底的解脱,她才会和天堂里的亲人相逢。
欢喜发疯一样快步走出校园,她要看看外面怎么啦,她早已不执着这个生命,人生就像一个轮回,等时空轮回结束了,我转身,你回头,依然还是最美的邂逅。死意味着生,有生必然有死,有死必然也有生,对生,她毫不依恋。
她走过清水河上的石桥,脸色茫然,被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猛烈的灿烂,撞的头晕目眩,冻住的心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又到了油菜花泛滥的季节,满天一色没有任何束缚的黄,蒙住了所有的颜色,让她把持不住开始天旋地转。
欢喜恍如隔世进入幻觉的状态,忘了此时的存在。脑海里回升一段封锁的痕迹,被禁忌被吞噬在此地,河对岸恣意翻滚的麦浪,头顶黄澄澄无所适从的阳光,漫天无际没有尽头盛开的油菜花,在风中轻轻招摇。
她梦游般走到长满野草的河边,那年和郑豫一起停留的地方,在这里郑豫信手拈去她衣裙上散落的黄花,低头看她脸上细细的汗珠,身后他们走过的脚印还没有走完······
今天的风,留下她独自一个人苍凉的吹,她闻到了风中,郑豫喜欢那个牌子淡淡的烟味。
她闭上眼睛,头发上一只蜜蜂“嗡嗡······”盘旋飞舞。她不再惧怕毒针一样的触角刺到自己,她在等一只温润骨感的手,伸到头顶,驱赶这只闹人的小动物,那只手会轻轻碰到自己的发梢,通过发梢的传递触到自己心里,泪无声滑落惨白的脸颊。
“哎,你挡住我的镜头了”
欢喜被一个男人突尤的声音猛然惊醒,排山倒海的黄色,摇曳的包围着她,模糊的在四周晃动,让她的眼睛一下子难以适应
“你能不能让一下,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过一会太阳光太强了,拍出来会影响效果的”
欢喜听到一大串不着五六的逻辑,打扰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思绪,世界这么大,自己就站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怎么就碍到别人的眼了呢
“你这个人,怎么······”
话刚开了个头,欢喜惊愕的把又大又黑的眼睛睁的更大更圆,好一会忙乱的又抬起一只手背,揉了揉还残留着泪水的双眼,没想到,刚揉过的眼睛更看不清前面的东西了,她使劲的把眼睛眨了几下,定定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挡住阳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