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辉一句话惹得我们两人都不淡定。
我们飞跑着找到摩托车,推出来,打着火,准备立刻飞奔。
“富贵,钱,两口袋钱!”刘广辉提醒我道。
是,两口袋钱。刚刚推摩托车的时候占着我两双手,被我丢到一边,200多公斤重量,驮在摩托上十分麻烦,不想要了。
“富贵,钱,咱们的钱啊!你不打算要了?”刘广辉再次提醒我说。
我有些怒了:“什么屁钱!你怀里揣着的十几万不是?这两口袋钱算个屁!王大雷把咱们当猴耍的。”
刘广辉也知道驮着太碍事,影响速度,可又舍不得不要,几乎哀求我道:“兄弟,兄弟,你放我车上,我驮着,行不?我穷惯了,一分钱的钢镚都舍不得丢。”
我叹口气,找根绳子将两口袋钢镚捆在一起,准备放在他后边车座上。刘广辉偏偏觉得不安全,硬是要我放在摩托车前边,他看着安心。我们俩骑的是老式摩托,前面没有踏板。两个小山似的金钱口袋固定好,遮住了刘广辉这小子半张脸。
“你小子真是财迷!”我道。
“跟你比不了啊,哈哈!我先走,指不定谁先到家呢!”
此刻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夜色越发浓厚,似乎空气中笼罩着黑褐色浓雾。月亮反而很皎洁,刚摆脱乌云纠缠,抓住能给行人照明的空挡,努力反射太阳的光。然而月光光,心慌慌,它如此“卖弄”自己,农村土路两个一前一后的行人,更加紧张不安了。
刘广辉在前面逃命,我督后阵。能感觉出他今天晚上是他成人以来,占了了最大便宜。显得很侥幸,拼命地加速度赶时间,分享胜利成果。我有种莫名的知觉,似乎他得了钱,立刻会与家里人背井离乡,逃往他地。我呢,有股子不甘心,或者说更加的憋屈。想动手,对方妥协的太快,让人无从挑剔,若不是感知到莫名的危险,还是很想干他一架。
“老坟沟”就在前方不远处,刘广辉明显放慢了车速,和我相距三四米,说道:“富贵,你走得真慢,等等你。”
我心中好笑,但也没有揭穿,打趣道:“广辉,不是我太慢,是你玩儿命跑,谁能追的上?你咋像落荒而逃!是不是明天带着老娘老婆去外地?”
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双眉紧锁,真的如我所料,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唉,富贵,你是我好哥们儿,咱也不怕你笑话。别说明天了,我现在回村就想走。咱们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刚刚小风一吹才明白了,我属于财迷心窍,赌博赢的钱也叫自己的?农村坐庄的讲个狗屁信誉?!想方设法敲诈你,钱根本拿不走。我准备带着一家人去南方了。再搞个通行证,去特区赌场试试手气,人家经营几十年,比咱们讲规矩。等赢了钱,叫啥,啊对,衣锦还乡,雇几个混混,彻底搞掉他们!我挨打这仇还没报呢。”
顿时,我头上仿佛飞过一群乌鸦。
听了这小子前半句,以为他成了迷途知返的赌徒。后半句还要赌,搞得我特别无语。就像他说的,手气太好了,理解不了“久赌必输”。我只好苦笑,徒劳地劝他一句:“还是谋个正经差事吧。”
刘广辉没说话,想要一个人静静,调了个档位,迅速与我拉开五六米间距。
前方二十米,就是人人胆怯的老坟沟。我内心开始升腾出强烈的不安,具体是什么又不知道。想高声喊刘广辉速度放慢,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突然,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刘广辉行进的土路三四米处,一个拿着根“棍子”的彪形壮汉,猛地从路边水沟里窜出,横亘路当中。不要说神鬼什么的,就单凭这一举动,也能把活人吓一溜跟头。
刘广辉下意识大叫:“啊啊啊!!啊啊!!”凄厉之极。
“Dun!!”
壮汉手里的猎枪开了火,随着一声闷响,刘广辉停止呼喊,整个人连同两个装着钢镚口袋向后飞过去。与此同时,王二雷的声音传出:
“姓王的被咱们干掉了,大家不用怕了。一鼓作气,把他们两个剁碎喽!!”
我不管他们,跳下车飞奔到刘广辉身边,查验伤势。
“广辉!你没事吧?”
听我呼喊,昏迷五六秒钟的刘广辉悠悠醒转,突然笑了:“这两口袋钢镚把我救了!!哈哈!富贵,人为财死,这些钢镚替我死了。”
今晚上我第二次无语,感慨这也行?
“别废话了,咱们中了王二雷的埋伏,起来快跑哇!”
嘴上说没事,与死亡擦肩而过,还是把这厮吓得不轻,站起来喘着粗气,脚步发软,没走两步重新坐倒。没办法,只好由我阻挡一阵,让这小子喘匀乎了才行。
首先冲到我跟前的“眼镜儿”,他身边带着五六个杀马特,个个手持2尺来长的砍刀,兜头砍来。
这场面让我始料未及,手上没有家伙什儿,面对五六个暴徒,有些手足无措。情急之下,摸到手边半斤重的石头,运用劲力,照着最近的杀马特砸去。
“嘭!”
“嘭!”
“嘭!”
三块石头正中三人面门,他们惨叫一声,同时向后栽倒。
剩下两个杀马特,见同伴的面门几乎深深凹陷,都惊骇我的臂力,头脑清醒过来,脚步明显放慢,都瞅向身边的“领导”眼镜儿。可惜眼镜儿此刻也是非常吃惊,心中埋怨开枪那小子不长眼,没有解决最危险的“姓王的”。
王二雷又在后面鼓噪:“兄弟们,你们尽管往前冲,第二管儿铁砂装好了,这小子要反抗,非得把他打成筛子!!”
眼镜儿领会上意及时得很,贯彻的也很彻底,指挥身边的杀马特小弟,大吼一声:“给我冲啊!砍死他老大有赏!”
三个无脑被人当炮灰的杀马特,立刻回血,士气逼人,再次举起砍刀跑来。没等刀落下,两个石块又打倒两个杀马特,第三个杀马特刀砍将下来,我侧身躲过,抬左脚猛踹他的右跨,他很“听话”地斜着飞出三四米,趴地上学狗叫。
“开枪!打死这姓王的。”王二雷已经怒不可遏了。
当所有人盯着我们,不期然大王庄方面来了一辆车,没有开车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欲逃跑的眼镜儿撞飞,眼镜儿的肉身很巧妙地撞到猎枪手身上,枪口向左侧偏倚30度,搂了火,铁砂呈现扇面,直奔这一堆地痞人渣下盘飞过去。
这是一辆面包车,中间的车门敞开着,正等待有人上车。
司机位置王孝山吼道:“你们楞个啥?快上车?”
我立刻会意,夹着刘广辉飞身上车,面包车如同一头愤怒的野牛,趁着王二雷它们混乱的间隙,摆脱了纠缠。
在车上,三个人三个表情:王孝山在司机驾驶位置,不停地问这问那;刘广辉紧紧抱着怀里十几万钞票,脸上满是庆幸;我则是一脸愤怒,被狗撵似的情况,上岸以来还是第一次。
“行啊孝山,你够意思。”刘广辉笑道。
王孝山叹口气:“你俩真够大胆的,俩人就敢去大王庄挑衅?我就想着你们跑不出了,特地到大王庄接应你们。停好车子,看见你俩走进去,王二雷他们出来,我就觉得不妙。还是想再看看,等着你们出来。我操,你们俩也太快了。等我撒泡尿的功夫,你们俩就蹿没影了。后面紧追着你们,还好赶上了。”
正说着,车后传来机车响动,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跟过来,正是丢在“老坟沟”的摩托。车上的人是王二雷和狗腿眼镜儿。他们狂叫着要求停车,我们当然不理睬。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后面的车窗户被王二雷丢进来的U形锁砸破,碎玻璃飞溅。
刘广辉气得大叫:“太欺负人了。给他们拼了!”他嘴上说,身子没动,眼睛满世界乱瞟,找趁手合适的工具。
我眼尖,看见车座下面有一根棍子,抽出来一看,这不是王二雷的伸缩棍吗?掂量几下,长短合适,舞动如风,可总觉得没有砍柴刀之类的威慑力大。
“咚!”
顺着后窗破洞,另一把U形锁钻进来,正揍到刘广辉后脑壳上,鲜血迸流。
刘广辉的惨叫声彻底激怒了我和王孝山,他停好车准备下去。我劝他先回村子,刘广辉伤势要紧。
我提了两把U形锁下了车,不由分说对着“眼镜儿”扔过去。这小子倒也机灵,闪身躲过。
第二把锁立时飞到,他惨叫一声,正中鼻梁骨,双手捂脸,车子失去了控制,摔倒路旁。
王二雷骂了一句“废物”,很利落跳下摩托车,从车后拿下那支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毫不迟疑扣动了扳机。
没响。或许是忘记装药了。
他又骂了一句,随即从后座取来另外一支枪,确定好装了药,又准备击发。我还能如此迟钝?冲过去早就一脚踢掉猎枪,手中的伸缩棍砸中他的脑壳。
王二雷不顾头上冒血,大吼一声,一个直拳带着风声劈面迎来,似乎要把我的脑袋捣烂。
我歪头躲过,提起右膝照他小腹狠狠撞去,用了百分劲道,如我所料,王二雷捂着肚子痛的杀猪般惊叫,再也站不起来。
那边厢,哀嚎的“眼镜儿”没了动静,走过去试探鼻息,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一不做二不休!把王大雷也干掉吧。
推起摩托车,直奔大王庄王家。远远看去,王家方向人声嘈杂,似有火光冒出。走近一看,一大圈人正围着,并无一人救火。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除了惊愕的表情外,脸上多是喜悦之色。
有个村民说道:“活该,这就是报应!王家的报应!”、“这帮人太狠了吧,都杀了!”、“没有,他们媳妇女儿被抓走了。”、“你说是谁干的?”、“隔壁村的姓王的。”、“对,听说是国家的人,惹不起。”……
他们东一棒子西一榔头是说,我终于明白了个大概:我们走后,村外另外一股势力进入,对王家烧杀抢掠。王家的男人大概都死了,王家的女人孩子被人抓了。他们到底是谁呢?这年头还有土匪存在?能到大王庄就能到我们村,想到这里,我更是疯了一般往回赶。到了老坟沟,王二雷、“眼镜儿”还在那儿躺着,脖子被人割断,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