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啥出来了?”我没听懂。
彼特没理我,自顾盘膝打坐,屏气凝神一阵,随之类似玄幻小说中情节描述:双手合十又手指变动,结了个什么印,口中念念有词,一串咒语后,洞口莫名起了团小旋风,灵魂状态下的“彼特”出现了。“他”瞅了瞅张大嘴巴的我,又看了看肉体状态下的“自己”,身子直往后缩,显得很抗拒。彼特虽说闭着眼睛,他“自己”甫一出现,即可察觉。也感知到“自己”的抗拒,口中急忙发出“嘑嘑嘑”吐纳之声,手印开始调整,先是大拇指互相攀缠,其他手指也相应变化。吐纳声中的“嘑”转成了“吹”,彼特突然大睁眼睛,与“自己”目光相对,终于“自己”不由自主,逐渐趋近肉身,颜色变浅、变淡、消失不见。
一刹那际,彼特没来由开始抽搐,脸部痉挛,冷汗直冒。我不知“还魂”后是否都要抽搐,不敢上前对他施加抢救,只能干着急来回踱步。幸好我的焦虑只持续不过半分钟,彼特突然长出一口气,看他的眼睛,又是精明透亮了。
“你好些了吗?”
“嗯。”彼特有些心灰意冷,不知想些什么。不等我解释,说道:“你看到的,未必是意生身,也有可能我是散了的魂魄。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这个……”
这是他第二次讨论死亡,较上次犹为悲切。死亡面前,人人都是无助、无力的,我想劝他坚持回到人类社会,话到嘴边,觉得十分矫情,住嘴不说了。
彼特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也很好。终于能知道该真正做些什么了。“说完,脑袋垂下,陷入沉思。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你不是说过要往生什么佛来着,我可以帮你,当时我也答应你了。“
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脸上流露出一丝绝望地笑,说道:“多谢你了,恐怕不行。运功努力疗伤,耗损我太多原力,你仔细瞧瞧,我是不是又老了?离魂是个很危险的讯号,代表我随时可能完蛋。修习破瓦法,信念一如才能施行。现在每每修习,必将心神耗损,恐怕破瓦法没有成功,我本人就已经……唉,当初想让你帮帮忙,顺水推舟,加上我的力量,成功不是问题。哪知道‘水’开始停止、逆流了。破瓦法也可以替人修法的,但必须修习10年才能有功。哎,这也是我杀戮太凶,事情总是变化多端。报应。“他弯着虾米腰,把头深埋进膝盖里。
老头子一番话,石头人听了都难受。我脑袋一热,说道:“要不,你再入十年禅定?我好好修法,来救你?“
他惊讶无比,旋即认为这是我说的胡话:“唉,富贵。哪怕你唬我,我也很感动。但是,你要真怎么帮我,我也不能厚着脸皮答应。你瞧瞧,瞧瞧,我是什么?一百多岁而不死,自诩岛上的国王。我是个老怪物,老怪物!没有朋友,人人厌恶。那天竟答应你回归人类社会,实在不要脸。终老于此,是上帝安排的宿命。遇见你,也是我不可逃避的劫难。你闯进我的生活,打破一百多年的秩序,我对你无端发火就源自于此。被命运捉弄,这点我们很相似。你被人绑架抛弃,倒霉透顶。遇见了你,我也开始倒霉连连,身体迅速衰老。你是我的灾星,但是一想到你的祖先叫王龙,与我继父同名,又觉得是命运的安排。一切,认命好了。该亡就亡,我是大自然的异数,大限到了未必是坏事,再入禅定一百年,终有醒来的一天。“说完,他握紧我的手,目光灼灼,又续道,“不管敌人有多强,郎基努斯俱乐部什么阴谋,我都会尽余力帮助你,让你回国与家人团聚。“
最后一句,惹得眼泪不轻弹的我,再次泪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想帮助我离开。
“那……鲍曼的电台能用吗?”电台,能发射信号的电台!
“当然不能用了,也无法修理。”彼特十分愧疚,他把我的希望再次打破。
“我……妈了个x的!”不行,一句话否决,真够直截了当的。
“算了,算了。彼特,我现在是真心实意打算陪你,别说10年了,就是二十年……唉,简直是废话。离开还是留下,我根本无从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着敌人送上门,乘他们的船离开。妈了个x的!”我也只能接受“无期徒刑”的事实。
他见我神经不太正常,连忙说几句劝慰我的话,说什么敌人随时可来,说不定朗基努斯俱乐部也回来救你。不要把自己困在假想的牢笼,人类一思考,上帝就想笑。活在当下,当下就是一切等等似是而非的鸡汤话。我也不反驳,静静听他白话,强迫自己把他当心灵鸡汤加以佐证。渐渐地,心情总算好了些,只是不想说话。他见我稍微镇静下来,也不说话了,劝慰不是他的专擅,能说那么多,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十分钟过去了,我憋不住开始问他。
“老爷子,该把你会的都交给我吧,我也好帮助你。”他的本领,无非是擒拿格斗,最高级的无过是控心术、幻术、气功什么的。
彼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又立刻因为那不舍产生愧疚,跳下床,找了根铁棒子,把石床最外缘石头撬开,露出一个黑洞格子,彼特伸手从里面掏出个木匣。恭恭敬敬,捧着递到我面前,打开盖子向我展示本书。在彼特似乎允许我翻看那本书的目光中,我胆战心惊,试探性地拿出来翻看。原来那是手抄笔记,纸质十分精美,色泽有些泛黄,能看出最起码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无虫蛀鼠咬。我只翻了几页,感觉特别枯燥,就把书还给彼特,叹口气道:“英语没过四级,看不懂。”
“嗯?”彼特一呆,随即笑了笑,说道,“这是德文手抄本,我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写的是什么?你的控心术从这边学来的?”
“对,这个手抄本名叫‘以理时轮经’。是纳粹党卫军首领希姆莱进藏后所得。不知鲍曼使了什么方法,竟然落在他手里。”
好吧,一种浓浓的金庸小说既视感:男主角身份卑微或者特别倒霉,有一天物极必反,老天爷开始垂青,给了他绝世秘籍,男主角摇身一变,成为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张无忌、杨过、狄云,都是这种“幸运儿”。那么,眼前的彼特就是《神雕侠侣》里面的潇湘子、尹克西、觉远大师。或者是《连城诀》里面的丁典。再有就是《基督山伯爵》里面的法利亚神甫……总之,这帮家伙都是获得无上的人生权限,只要自我root,便能超凡入圣。但获得者总是功亏一篑,万般家财没有条件使用,只能给人做嫁衣。彼特算是衰到了头,这部经书取自希姆莱,马丁?鲍曼继任,彼特再继承。《以理时轮经》听名字应该是藏传佛教某部经典,最初的修习者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最近的希姆莱被绞死、鲍曼被刺刀当胸而过、彼特被困在岛上一百多年。我若是修习此经,岂不是也要倒霉?
彼特无视我表情变化,旁若无人,继续说道:“1938年和1943年,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亲自组建了两支探捡队,他们深入西藏,寻找“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亚特兰蒂斯神族存在的证据,寻找能改变时间、打造“不死军区”的“地球轴心”。1945年,苏军攻克柏林后,内务人民委员会(“克格勃”前身)军官在德国帝国大厦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名被枪杀的西藏喇嘛。两次探险没有改变第三帝国覆亡命运,算是无果而终。为了向希特勒表示不虚此行,希姆莱带回大批书籍,供祖先遗产研究会探索。同时,还把一位西藏喇嘛,名叫边巴堪布的人带回柏林。这些,便是书中大概的内容。”
“你说入侵者,为的就是这本书?那么朗基努斯俱乐部的人,也有可能对它百般觊觎了。如果真的那样,我就是颗棋子了,也就是成了第二个狄云。那帮家伙把我送到这里,就是为了接近你。算了算了,老爷子,我还是不要学了。”我推辞道。
因为我学会得估计十几年,不学,放任自流,那帮家伙看到所托非人,极有可能放弃我,派遣第二个人登岛接近彼特。
听了这话,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赞叹我道:“对对。从你上岛,我对你百般戒备,大体上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对付你。你今天自我剖析,还说得那么坦然,实在光明磊落。哪怕你是故意暴露,骗取我的同情,当然这不可能,我也心甘情愿传授给你。你内心最隐匿处,还是愿意学习的。不是吗?”
“我……对,谁不愿意成为超人呢!不过代价太高了,你看你们,个个都是这手抄本害的,你的胸口处的瘤子,不也是鲍曼的再现吗?我克制我自己,能远离就远离。抱歉,老爷子,说不定我自暴自弃不愿意学习,说不定绑架我的人能把我放了。对了,从鲍曼身上搜出来的本子,上面是什么?”
“富贵,顺随你的心意,不愿学勉强不来。”他居然没有勉强,说的很坦然,揉了揉眼皮,接着说道,“我不多的生命里,也不想教人来回折腾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用觉得食言很尴尬。我们两个都是灾星、倒霉蛋。不过,你被那个叫刘创始的家伙迷晕,他也说了你得呆在岛上十年,可见人家比我们都有时间与耐心。不学就不学了,你得好好考虑接下来的怎么过。至于你问鲍曼身上的东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老头不理我,鞋也不脱,躺床上又去睡了。
我叹口气,十分纠结。学了真的是万般好处,首先,假如我走****运,能离岛归国,苦逼的业务员生涯就能结束。悲催又不能挣钱的种田,也不必了。如果我想耍坏,直接去银行,运用控心术,让银行工作人员给我转账,不要多,一千万就够了。末了,不忘消除转账记录。要是正经职业,魔术师最好了。那东西就是转移别人注意力得逞的,控心术是绝佳手段。也可以做个小生意,不知不觉给员工洗脑,替我卖命。也能使土豪们上门找我,宁愿赔本,也要和我做生意。到时候财源滚滚,百年前的富豪,如马云之流当然不在话下。爽啊,真爽。我天性胆小,又怕报应来临,得了一般好处,再引发无穷祸事。朗基努斯俱乐部就不能放了我,岛上的入侵者也都不是善茬儿,我就是超人,飞得再高,也得落地。……真纠结。
我拿起那本手抄本,随意翻看。只见扉页上也是如彼特说的概述,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我曾经涉猎佛教书籍,这本好像《了凡四训》、《安士全书》的善书,讲的是佛法,要求人弃恶向好,注意因果等。后面的内容颇有些武侠小说,神功修炼意味,透过纸面也看不出多么精彩。尤其有些内容,掺杂进西方魔法系列,不洋不中,好像被人篡改过了。我也看不明白,索性丢在一旁,想出门走走。
然而,我刚起身,又坐了下来。门口来人了,不是旁人,分明是我妈!
“妈!你怎么来了?”我冲过去,把她搂抱住,眼泪扑簌。
我妈抱着我,一如小时候般慈爱。我能赤裸裸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真实的血肉相拥抱的温馨感。她抚摸我的头,问我怎么不回家,又说我好像瘦了,模样还是潇洒英俊等妈妈话。往常我听来厌恶透顶,现在居然惹的我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拍拍我的后背,安慰我道:“别哭了,见到你就好。那天我在准备好几个箩筐子,打算赶集卖掉。到了集市上遇到个中年人,啤酒肚突出……”。
“什么!?啤酒肚?他是不是自称刘创始?”我大急。
“对对,是姓刘,全名忘记了。他说你在这里,要不要看你。我当然愿意啊,你好长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急死我了!臭孩子,你躲在这儿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她翻着女人特有的白眼,责备我说。
“妈,这么一回事。“我把前因后果,全部讲述一遍。
“嗯,想你是老实孩子,也不敢骗我。那个叫刘什么的,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坐的是飞机。是飞机啊!不多长时间就到了这里了。嗯嗯……我走了,我要走了。孩儿啊,你好好学那东西,还能见到我……呜呜呜呜……”说着,她哭着往洞外就走。
我拉住她,说了句:“我办不到!床上那老头不知啥时候就归位了!那个是德文书,我看不懂!”
“看不懂?嘿嘿,睁眼说瞎话。刚刚你不是看了好几页吗?”啤酒肚刘创始质问我,满脸狰狞。
“你!啊!!”我醒了,是个梦。
怅然若失,心中怀忿。
“彼特,你不是不勉强我?干嘛还要?对我施加幻术?你?”我怒道,随即我发现他还居然还在沉睡之中。听见我嚷嚷,坐起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在他再三解释,说什么也不知道后,我勉强安静,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彼特极为兴奋,拍拍手道:“哈哈,你是天大的有缘人!手抄本激发了你的潜意识。你要学,你非学不可!这是经书神秘力量的召唤!它是善书,不会害你的。说不定,你被迫辞职,种种遭遇,都是它的安排!有可能,连我、希姆莱、马丁鲍曼,都是它的棋子!边巴堪布,他是大神通者!!……”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心里烦闷的狠。梦境太过真实了,而真实地现实又太残酷了。我站起身,背着枪,打算出去走走,到了洞口,我说出一句彼特很是欣慰的话:
“老爷子,明天吧,你开始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