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良无比烦躁,从操场走出来,实在是不想回宿舍,论文根本写不下去,房子也不着急现在就找,走着走着就出了校门来到了老李的路边摊前。
老李正在收摊,看来最近生意不好,学生都放假了,天又冷,买卖不好做,天没黑老李就打算回家了。鞠良左右看了一下,老李的妻子没有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老李妻子。
“李叔……还记得我吗?上次来的那个……”鞠良走到老李身边,迟疑的问道。
“哦,你来了,小桃最近没有来,所以我也没有给你打电话。”老李看了一眼鞠良,继续收拾摊位。
“哦,我知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不知道能不能抽时间跟我谈谈?”鞠良生怕听见老李拒绝自己。
“这个,关于小桃的事……你阿姨她……”老李果然犹豫了,他的妻子不想让他提起此事。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小桃,我确定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太久的联系,所以我想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鞠良用恳切的目光注视着老李,如果再用点力,说不定就会落泪。
老李停下了收摊的动作,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终于,他仿佛下了个决心,又开始收拾起摊位。
“可以吗?李叔?”鞠良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
“等我收拾玩吧,咱们找个地方聊。”老李抛出一句话。
“好好好。那阿姨她……会不会……”
“你放心吧,她不会知道我跟你讲的,这件事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你阿姨她就是太想念我们的女儿了,才会误把小桃当做自己的亲生闺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哎,但我知道,她终究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也想帮她找到家人。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老李用苫布将路边摊位包上,又用粗绳将苫布捆好,本应该挑回家的食材他留在了摊位里。
老李收拾好东西,拍着鞠良的后背说:“走吧!”
“李叔,你还没有吃饭吧,咱们找一家餐馆边吃边聊吧。”鞠良建议到,他希望增加李叔对自己的好感。
“行。”老李回答道。
鞠良暗自松了口气,他很紧张,没来由的紧张,但这种紧张正一点一点好转。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人少的餐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小菜。鞠良将自己北方人的豪爽劲拿了出来。
“李叔,你喝什么酒?”
“啤酒就行。”
“你能喝不?咱俩来个五瓶慢慢喝?”
“我喝得少,一瓶就行。”
“老板,先拿两瓶啤酒。起开。”鞠良冲着老板喊。只听见厨房处有个人答道:“好嘞!”
菜还没上齐,酒和杯已经拿了上来,鞠良赶紧给李叔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咱们边喝边聊,李叔。”鞠良生怕老李一言不合就变卦,尽管他也知道,老李绝对不会这样。
“小桃是两年前的夏天,我在学校门口摆夜摊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我女儿车祸去世才不到一个月。”老李望着窗外稀疏的人流,手里端着鞠良满上酒的酒杯,陷入了回忆中。他面无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沧桑的脸上浮有哀伤与痛苦。
“你女儿她……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鞠良尽管心里有点准备,还觉得是自己的提起这个话题,还是有点抱歉。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只是你阿姨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鞠良看着他,没有继续搭腔。只是表示同情的点点头。
老李继续说:“那天我本来不想出摊,根本没有心情出来干活,但是不干活生活就没有办法维持,而且找点事做也比在家掉眼泪好,我就出来摆摊了。你阿姨说我没心没肺,在家里闹得很凶。那天出摊出的很晚,收摊也晚,差不多都快晚上11点左右了,基本都没有人了,我也实在累的不行,才打算走,这时候她出现了。”
“她跑着过来,满脸惶恐,躲进了我的车子里,藏在了我的身后。她说,求你,救救我。我很不耐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呵斥她,就听见几个男人一路叫喊着奔我的方向走来,很快就来到了我的摊前,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并向我描述她的模样。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在找我身后这个孩子。”
“我能感觉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我背后,就像我的女儿一样需要我的保护,当我女儿遭遇车祸的时候,我在哪里呢?她会不会也是这样恐惧,这样需要一个做父亲的在她前面顶着,告诉她不用害怕,什么也不会伤害她?”
“我将她仅仅的护在我的背后,我触摸到她的肩膀,就像是我女儿又活过来了一样,我用尽量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那几个粗狂的男人,没有看见这么一个人。当时我很害怕,我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是我不能退缩,我觉得这是我为人父必须做的事情。”
“他们信了我的话,走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却发现她晕倒在了地上。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很害怕,我妻子这时刚好从家里赶来找我,看到了她,眼泪瞬时间就流了下来,她跑过来,抱着她,喊着,女儿,你回来了啊!”
“她跟我的女儿长得其实并不像,但是她们年龄相仿,身高相仿,身材相仿,就连左胳膊上的那颗痣也在同样的位置。我们没有去医院,而是把她带回了家,她就像是上天把女儿重新送给了我们,我们不愿意再失去她,像是着了魔一样,怕医院又把她送回冰冷的太平间。”
“我妻子对她寸步不离,痴痴的望着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别人无法理解她,我却懂。我明知她只是一个向我寻求帮助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尽量不去想这样的事实。我们都盼望着,她醒过来叫我们一声爸妈。”
鞠良怀着巨大的同情听着老李的话,尽力去理解他和妻子当时的想法,尽管有很多疑问,但是他闭嘴不言。
“在照顾她的时候,我们发现她的手腕处有割伤,但已经痊愈留下了伤疤,她的身上也有其他的伤痕,像是不久前才受的伤。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她终于醒了过来。”
鞠良想起苍雪儿小时候,那些被她妈妈花花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
“却不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忘了自己在躲避什么人,她失忆了。”老李摇摇头。
“什么?她失忆了?”鞠良不敢相信,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老李沉默了一会儿,一口干了杯里的酒,自己又满上一杯。菜早都上齐了,两个人都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