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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双重身份

跣脚僧人诡异离去的这天晚上,万克景入夜难眠,独自躲进老宅的祠堂,跪在列祖列宗的灵牌前,时而呻吟、时而哭泣、时而闭目冥想。

此时,万克景正心烦意乱、愁容不展,犹豫该不该放弃祖辈创下的百年基业,那比杀了自己还痛苦,他老泪纵横悲怆难平,用颤抖的手捧着《万家盗墓图解》,面前便是火红的铜盆。

反反复复终究下不了决心,万克景还是没能舍得,前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家传秘籍,将它又重新放回怀中藏好。

世间稀罕事光怪陆离,盗墓撞鬼也算其中一种,万家人祖祖辈辈干摸宝这行,前后已有近三百年的光阴,族谱上记载的离奇死亡案例,不下七八十位还多,这似乎成了某种定数,前仆后继又挥之不去。

这一次,到底是啥使自己如此畏惧,丢了盗墓人本该有的‘硬骨头’,真要在江湖中传开,丢光万家的脸面不讲,苦苦积攒下的一世威名,也会如落花般东流去。

想到此处,万克景鼻涕一把泪一把,逐渐收起了小声抽泣,盘腿在蒲团上坐好,闭目静思到底要怎样做抉择。

祠堂内寂静无声,微弱的烛光慢摇轻曳,愈发衬托窗外虫鸣的低垂喧闹,就在大片黑暗的掩护中,隐藏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将刚才情景悄悄记下。

原来万克景共娶过三房,大老婆由父母包办指腹为婚,因没生出任何子嗣,所以夫妻反睦成仇。

大太太赌气离开家门,盛怒之下削发做了尼姑,就在村后慈光寺,抛开俗尘凡事,最终落个清静。

依然身富力强的万克景,自然不甘寂寞孤独,很快就另觅新欢,不到半年相继娶来两房姨太太。

二老婆人长得漂亮,性格乖巧,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礼、不与世争,所管柴米钱粮每一样,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自从万克景娶过小老婆,二太太便开始抑郁寡欢,她最看不惯别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更不满对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争,争个身心俱疲;斗,斗个鸡飞狗跳;吵,吵个不得安生;闹,闹个寻死觅活……

一来二去,二太太只好彻底放权它顾,没事读书作画相夫教子,也常到后山尼姑庵去烧香还愿,反而与大太太走得近了些。

见祠堂中只有万克景一人,并无自己疑神疑鬼,整日争欢斗宠的二太太在场,探头窥视的小老婆才放下心。

她转身欲走,却隐约瞧见了藏书的那一幕,这本蓝灰色扉页蒙皮,看上去纸张泛黄老旧,三十二开薄薄小册,强烈吸引了小老婆的目光和好奇。

嫁入万家少说也有七八年光景,上下事物通通掌控,大到族群纷争,小到一针一线,内外把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单就这本小小的册子,会隐藏如此深,居然从未见过。

想自己为万克景生下三儿两女,平时恪尽职守照顾一家人,功劳虽然不算多,苦劳却总还有,小老婆不禁动了气,伸手欲推门闯入质问原因。

然而小手靠到门板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多了个心眼,能让自己整天如漆似胶、百般献媚还觉不够的老公,这样小心谨慎深藏不露的册子,必定不会是寻常的东西。

既然不愿让我知道,那我偏要瞧个够!小老婆把眼睛眯成一道缝,很快就想出了一条妙计,她不动声色原路返回。

等梆子敲过三声,心事重重斜躺在床上,始终抓肝挠心的小老婆,急忙唤来贴身丫鬟,温声叮嘱去请老爷,到自己房中早些安歇。

找不出任何理由搪塞,万克景只好随丫鬟,一路来到小老婆的住处,净面洗脚、脱衣熄灯,在爱妾的细心关怀下,体贴服侍老爷开始就寝。

心中藏着事,如何能轻易睡着,虽然万克景并不翻来覆去,或者偶尔唉声叹气两声,但是他僵直着身躯,始终没打呼噜,一起同眠共枕多年的小老婆,就知其仍然还未睡。

约莫等了个把时辰,微弱的鼾声才终于响起,小老婆连忙睁开双眼,在老公的贴身内衣中,蹑手蹑脚摸索一阵,经过耐心寻找,最后摸出了那本祖传秘笈。

小老婆屏住呼吸掀开帷幔,黑暗里探到布鞋,动作轻缓走入外厅,划燃火柴点亮蜡烛,借助微弱的光线靠前细看,略显老旧的蓝色书页上,赫然写着《万家盗墓图解》六个正楷大字。

片刻激动过后,小老婆忍不住动手翻看,她这边不顾一切正忙,却没留意身后有双绿眼睛,正闪着幽光紧紧盯过来。

这东西躲在墙角暗处,使人极难发觉,唯有那双亮如翡翠萤光,深陷眼窝,比鸡蛋还大的绿眼珠,暴露了它的行踪和存在。

将周围环境,慢悠悠地观察了一遍,鬼东西从藏身的地方走出,大摇大摆来到房间中央,借木凳灵巧蹿上桌面,瞬间闯入对方的视线范围。

全身白毛油顺似锦,一对三角耳机警竖立,黑黑的鼻头下面,是修长的翘尖嘴,旁边插着几根触须格外显眼。

眼前是只不怕人的白狐狸,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妖气,动作和眼神极其妩媚勾魂,举手投足间更似位风姿绰约的女人,而不像个修炼成精千年狐妖。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小老婆,当即惊呼一声,遂即身子瘫软晕死过去。

等万克景从梦中惊醒,房间内的蜡烛不知何故被熄灭,他急忙摸索着来到外厅,发现自己的老婆已经人事不省,便大声疾呼喊人帮忙。

趁万家老宅乱作一团,白狐妖沿进来的地道,悄悄原路折返,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嘴中始终叼着那本《万家盗墓图解》。

翻过高坎,白狐妖来到一大片竹林,它找块有月光的地方,迫不及待停下脚步,心急火燎打开古书。

令白狐妖大失所望,万家祖传秘笈里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全是一些晦涩难懂,跟盗墓摸宝有关的‘三字经’,却与修炼成仙长生不老,并无半点实质联系。

就在它恼怒至极,将《万家盗墓图解》猛然丢开老远,居然意外发觉面前站着一个人。

细看却是位云游和尚,他不但僧衣褴褛,而且补丁上落着补丁,敞怀露背光脚赤足,胡子拉碴蒙头垢面。

一串粗大的佛珠挂在脖子上,手臂可及膝盖,招风大耳异于常人,双目冷峻如电,表情威严持重。

白狐妖把和尚看了又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撒开腿就想跑走,可是无论它逃往哪个方向,僧人变戏法般始终挡在面前。

“你要干嘛?”尝试多次以后,白狐妖无奈问道。

“这还得问你。”

“问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有路不走,为啥偏偏挡着我的道?”

“哼,你害了万克景小娘子的性命,就想一走了之吗?”

“谁叫她不经吓,这是命里该着!与我有何干?”

“可你总坏了我的好事吧!”

“和尚,你有啥祸心我不懂,这也和我毫不相干,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去完成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去过我的逍遥快活。”

“想得美!你吓死了万克景的小老婆,妨碍到了我的计划,因此你就不再是局外人了。”

“你知道老娘是谁吗?”

“不过一只偷听了几天经法,练习过几手三脚猫功夫,不成体统,伤风败化的狐妖而已!”

听和尚轻易道出了自己身上的秘密,白狐妖不由大吃一惊,她又反复将对方端详片刻,冰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还猜不出我的真身吗?”

“管你真身是谁,老娘想走就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说着,白狐妖幻化成人形,遂即飘然朝斜侧闯去,然而和尚比她动作还快,仅仅随手轻点,便放出一团青色火苗。

这团天火不偏不倚,落地炸开一朵莲花,正好挡在了白狐妖的面前。

“留住你,不过举手之劳!要想杀你,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见和尚没有加害的意思,露出的那手,只为表明自己的身份,对于眼前这位本有几分猜疑,又不得不信就是其真身的地狱至尊,白狐妖早已吓得七窍生烟、腿脚酥软。

恢复片刻,白狐妖怯生生地问:“您想让我怎么做?”

“看在你苦修千年方成妖,并无伤害世间生灵的佛面上,我准你一条生路,但是你却不可以造次,必须按我的话去做。”

“菩萨请讲,要我如何去做?”

“万克景的小老婆已死,她的命本不该绝,你横插一杠坏了我的计划,为此,你需回到万家老宅,去当小姨太的替身半年。”

白狐妖沉吟半响,依然对菩萨的话似懂非懂,于是皱着眉头问:“我看不出,这和您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你勿要多问,只遵照我吩咐的去做便好!当替身的这期间,你不可再多事、也不可再多嘴,只等阴历八月初八日,血红太岁找上万家的时刻,你便离开那小姨太的尸身,做回你逍遥自在的狐妖,听明白了吗?”

“嗯。”

“那就好,快去吧!”和尚眉目慈祥地说。

等了半天,见白狐妖赖着不走,和尚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万克景的小老婆死与不死,都在您的一手把持之中,这与我本没有关系,今天您却利用我借尸还魂,借美色去稳住万克景,我可否向菩萨提一个请求……”

“大胆!”跣脚僧大声吼完,面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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