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这天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天高气爽,晴空万里。田里的稻谷也长得正壮实,都是一片丰收在望的景气。
吃过早饭,李白将诸葛良给他的书信打开,第一封书信上写的是匡山大明寺广慧禅师。
李客凑来一瞧,“广慧禅师在这一带还蛮出名的。”
“孩儿要去拜访禅师了。”
“不吃中饭走么?”李客问道。
“才吃了早饭就吃中饭,你个老吃货。”徐氏在李客旁边唠叨。
“…”
李白在堂屋拜过祖父李复太公灵位,便收好东西,拿起那把剑,别过母亲与妹妹,朝门外走去。
“站住!”李白刚一脚跨出宅门,身后便传来李客声音。
难道,父亲要阻止我么?
“你知道去匡山几里地?你知道怎么走?我带你去!”说罢,李客小跑向马厩牵来两匹白马。“快上来!”
李白点头,三步作一步,双脚点地跃上马背。
徐氏冲出家门朝那奔驰远去的影子喊道:“你个死鬼!又不帮我择菜!你别回来啦!”
涪江边,轻舟前。
“太白,为父就送你到此,前面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李客拍着李白肩膀,语重深长。“你是咱们李家的长子长孙,在外要以门楣家风、个人气节为重!如不能学成,你就别回来了!”
说罢,李客调转马,疾驰而去,没有回头。
李白牵着马上船,顺着涪江一路到了匡山。下了船,李白策马行走在匡山脚下,马蹄得得,过平坝,进匡山。
时进午时三刻,李白听远处悠悠钟声,荡漾在心,令人神旷情怡。复行,见远处凌空而立七级宝塔,大明寺已经很近了。
策马山门前,李白滚鞍下马,将马拴在山门前的栓马石柱上。便只身顺得千级石阶攀登。
大明寺始建于魏晋,已有百年,其坐于匡山腹地,周围松林环绕,溪水蜿蜒,不时有鸟兽长鸣,好不幽雅。
李白进去寺门,只见院中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殿内佛像宝相庄严,栩栩如生,诸多信徒赞叹不已。
经小沙弥引路,李白终于见的广慧禅师。广慧为本院住持,虽年届七旬,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耳聪目明,一副佛法高深模样。
李白双手合十,行佛礼,道弥陀佛,盘坐在广慧对面。
广慧身披袈裟,手中数着念珠,看着眼前这翩翩少年。
“阿弥陀佛,小居士冒着三伏天儿不辞辛苦地登临寒寺是为礼拜佛主还是避暑消夏?”
李白从包里拿出诸葛良的书信和一个红绸包。
将书信递在广慧面前,广慧看了看信封,便举手推开。
李白满脑疑问,把书信放在桌上,将红绸包裹前推一步。“弟子自青莲乡来,素问禅师德高望重,文武双全,今日辞别家人特来拜禅师为师。此是家父所备百两纹银,以作香火之资,请禅师笑纳!”
广慧仔细打量着李白,脸面圆润饱满,眼睛炯炯有神,身材合度,仪表堂堂,十分令人喜欢。
“昌明人才济济,小居士又何苦孤身来此深山古刹,舍近求远,岂不是多有不便?”
李白当即答道:“诸葛老师曾告诉我‘学问之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师万人学’。弟子虽年仅十五,但胸怀大志,还请禅师收我为俗门弟子!”说罢,李白当即行一叩礼。
“这…”广慧抚须不定。
“您若见我违背道义,不肯勤学,请辞退我便是!”
听罢,广慧笑了,“好!你我相遇即是‘缘’!老衲便收小居士为徒,但你可要记得你说的哦!”
“谢老师!”
李白便在大明寺的迦蓝房居住并与广慧学习。因佛家禁五金之气,广慧便将李白带来的那把霜明收了起来。而后广慧为李白起了一个号,因他为俗家弟子,即是居士,又来自青莲,便赠他个“青莲居士”的名号。
每日李白与禅师早晚习剑,其余时间学习佛家与杂学,可谓文武并进。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白在广慧禅师的指导下,不仅好学不倦,而且温故知新,深得禅师喜欢。
休闲之时,李白与广慧讨论禅理佛法,李白也坚持只要是知识就认真学,并做到“学而时习之”,而这些也为他日后寻仙出世扎下深根。
拂晓,微微晨光爬上七级宝塔的塔顶,洪钟大吕“咣——咣——”地在匡山腹地回荡。僧众都在大雄宝殿做早课,在群僧诵经梵音下,李白手持木剑在寺后悬崖平台上练习剑术。
左旋右转,前后躩跃,上下击卫。最初缓缓放势,到后来越练越快,只有团团木剑反射的漆光,而不见人影。练罢,衣服也已被汗湿透。不论酷暑,不论隆冬,不论晴日,不论雷雨。都是如此。
“咚——咚——”山寺敲响下晚课的暮鼓,住持房中木鱼声罢,广慧换上武僧服装,手持一张木棍,向寺后走去。
沙弥开门,只见李白盘坐在平台边的古松下,静心静气,对着月亮,对着家乡的方向。
广慧笑了。
忽然握紧木棍,插入土中,弹跳向李白打去。李白忽然睁眼,抽出土中木剑,虽说一寸长一寸强,几回合下来,李白却能巧妙化解广慧所击的要害之招。
李白反手甩剑,木剑顺势绕着广慧身体飞转一圈,又回到李白手中。棍棒刷下,木剑横挡。
果不然,木剑在棍棒重击之下,碎裂两半,而广慧的衣服缓缓裂开,狼狈不堪。
“住持赢了!”一旁那沙弥呼道。
广慧收棍立地,单手持佛掌,微笑道:“佛门弟子不可在乎输赢。”说着,广慧手中的木棍“咔吱”作响,竟然从腰处断裂落地!“看来,是青莲居士胜了!哈哈…”
“老师过奖了!”李白行礼。
一柄木剑将禅师的木棍截断的事,从那看门沙弥的口中传遍整个匡山。李白在匡山也变得小有名气。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如此一年过去了。广慧也让李白在周围的一些地方游玩一番,这也正合了李白活泼好动的天性。
开元四年初春,广慧禅师去往峨眉山云游,李白前往了西面的戴天山,前去拜访闻名已久的长春观的道长长春真人。
长春观丹房。
“真人,弟子从东边青莲乡来,在匡山与广慧禅师学习,借禅师云游之际前来拜访。”李白说罢,向长春真人行抱拳礼。
长春真人抚须笑道,那模样果然是长春之色,鹤发童颜而仙风道骨。“劳烦小友苦苦登临寒观,贫道稽首。”
“真人有礼。还请真人能够传晚辈学识!”
“哈哈,既然小友求知若渴,贫道自然不会相加阻拦。那劳烦小友在寒观屈居数日罢。”长春真人抚须笑道。
“不妨,不妨。”
李白本着一颗求知若渴之心,在长春观寓居下来,跟长春真人学习。
当日夜,戴天山长春观清静房。
“欢乐难再逢,芳辰良可惜。
玉酒泛云罍,兰肴陈绮席。
千钏合尧禹,百兽谐金石。
得志重寸阴,忘怀轻尺璧。”
李白盘坐,诵着太宗所写的《帝京十首》。
读罢,对繁华的景象有些憧憬,又想起那美酒佳肴。
十三岁那年,李白也因偷了陈小狗家酒窖的酒而被徐氏训斥,李客倒认为男人饮酒乃是豪情之举,结果也被徐氏一顿骂…
想到这,李白不禁觉得口中干涸无味,咂嘴便想弄点酒来吃。
道士不也可饮酒么?李白心下拊道。
想罢,起身推开房门,正好碰见一小道童提着灯笼在院中晃悠。
李白见状笑了,上前拍拍道童肩膀,“小仙长,不知观中可有酒窖?”
道童转身见是白日的那位施主,便伸出食指,“喏,后院井边的房间下去便是酒窖了。”
“多谢小仙长啦!”
还没等道童说话,李白已不见了踪影。
来在后院酒窖,李白却发现门上大锁打开挂在门上。李白未曾多想,推门便进,还没下去,一阵酒香扑鼻而来,令得李白好不欢喜,用衣袖擦干哈喇子,躬身下到酒窖。
李白见到这么多的酒惊喜甚焉,便左右查看,欲找一坛好酒来饮。
左架之上,一坛“烧春”,此酒在蜀地比较流行,也是李白在陈小狗家喝到的。烧春下又有一坛菊花酒,此酒和右边松节酒清香四溢,交织地飞入李白的鼻腔。架最下有一坛“魏家店”,据说这魏家店乃是太宗钦点,魏征所有,有“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御赐一笔。
李白也不想珍贵与否,先来个一醉方休!说罢,拿起那坛魏家店,开坛便饮。
虽说是魏家店,但具体什么种类李白也就不清楚了,大概是长春真人自己补一此名以记之罢。
龙吸鲸吞,牛饮鸟啄,变着花样喝这魏家店。
“好酒!”坛内美酒点点浅下,李白是好不过瘾,如让长春真人知道,心,莫不滴血么?
“道!可道也…嗝,非恒道也!酒!嗝…可饮也,非恒饮也!道乃万物根本,酒乃性情圣物!哈哈哈…”李白饮着,只听架子后面传来一男子声音,未待他去探看,只见一身着瓦灰道袍的青年男子提着一坛“郎官清”走了出来。
男子虽说青年,却也蓄着胡须,胡须上沾着些许酒珠。“咦!你…也来偷酒喝啊?”男子见李白,不但不惊反而问候起来。
“啊,对啊,来,咱们喝一个!”
“来!”
二人碰坛,扶着架子坐在地上,便大口喝了起来。
“真是痛快啊!”男子用满是污渍的道袍擦擦嘴,“我叫元丹丘,我是个道士啊,你知不,嗝知道?你叫什么啊!”元丹丘十分大声的对着李白喊,生怕李白听不见。
“啊…我…我…叫李白!李太白!跟你喝酒很痛快!”一坛下来,李白的舌头也有些打架。
“来,再来个痛快的!”说着,元丹丘站起身从架子后面拿下三坛“新丰”,又扯出一个男子。元丹丘对着男子耳朵大喊:“吴筠啊!起来喝酒啦!”
才喊完,吴筠立马坐起身来,打开面前一坛新丰,“在下先干为敬,诸位随意!”说罢,将头埋入坛子大喝。
“丹丘生!咱们也来走一个!”说着李白与元丹丘走酒。
三人开怀畅饮,彻夜畅谈。翌日清晨,道童才发现的三人。
在长春观居住的一个月,李白向长春真人学习到了《道德经》等道家典籍,也学到了采药炼丹、强身固体的本事,更重要的是结识了吴筠、元丹丘二位道友,这二人对以后李白也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李白脑海里深深刻下道家思想。有一个原因,道祖李耳不仅是他的同姓,更是李唐皇室的同姓。在这个道祖被追为太上玄元皇帝,奉道教为国教的时代,李白被深深吸引着。
在两年后的初春,李白十七岁的时候,他又去拜访长春真人却遇长春真人云游在外,于是他怅然若失地写了一首《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背倚两三松。
不过,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