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丽黑着脸看着地上的碎瓶子,又看看我。
钱彬赶快打圆场:“木木奶奶托我照顾她一上午,中午就在咱家吃饭了。”
“一会她奶奶回来就把她领回家。”
“刚好你回来,我再炒个菜,咱一块吃,饿了吧。”
何曼丽冷冷的把皮包扔到门边的架子上。
自己往沙发上一坐。
“她这么大了,不会自己做点饭啊?”
“上这么多年学了礼貌一点也不懂,到别人家来随便动人家东西啊?”
“我叫她收桌子,才不小心摔了你的瓶子的,要怪怪我。”
“再说了,再大她也是个孩子。”
“你这是干什么。人家不懂礼貌,你这样叫懂礼貌吗?”
“家里来了客人,你连招呼也不打。”
“一瓶面霜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给你买新的。”
钱彬脸上有点挂不住,怎么说我也是邢总工的孙女。
“对不起,明天我让爷爷赔你吧。”我赶紧道歉。
吃饭我是不想了。
这样的气氛,鬼吃得下饭啊,我还是溜吧。
结果还没等我告辞。
何曼丽听了钱彬的话,像个炮仗似的炸开了。
“我说别人一句,又没说你,你有十句等着回我。”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手指着钱彬的鼻子。
“姓钱的臭不要脸,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天天叫人家来家里,你安的什么心...”
“你明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不喜欢我。”
“让她来我们家,你把我放什么位置,你在意过我的情绪吗?”
“你无聊不无聊。人家一个孩子碍你什么事了?”
“快到我肩膀了,心眼比鬼还多,还小孩子!”
“你个臭男人,安的什么心。”
“你以为天天买点破东西就能收买我?”
钱彬皱着眉,“粗俗,什么收买不收买。”
“我告诉你,以后你少让这小丫头来咱们家。”
“她要再来我死给你看!!有她没我。”
何曼丽的手指几乎差一厘米就碰到钱彬的眼镜了。
钱彬低着头,目光落在手里炒好的菜上。
我还是脚底抹油溜掉的好。
我迈开腿刚想走。
何曼丽转头又对着我嚷嚷。
“还有你,你个小妖精,瞧瞧你看人那眼神,像个十岁的孩子吗?”
“天天没事来我家,年纪不大就学勾引男人啊。”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钱彬,啊?”
“还让你爷爷赔我,看清楚,这是外国货,有钱没处买去。”
她叉着腰嚷嚷着。
你是疯狗吗,见谁咬谁?
我冷冷回敬她:“我喜欢钱彬怎么了,你对喜欢的理解可真够狭隘。”
“我还喜欢对门张爷爷家的狗楼上李奶奶家的猫呢”
“你的高级货我爷爷一个总工没处买。”
“请问何阿姨你在哪里买到的?”
她愣了。
不等她反映过来,我一张口说出藏在心里快发酵的秘密。
“是不是那天中午找你开着黑车的梳偏分头的男人给你买的呀?”
“大中午,他搂着你的肩膀去哪了?”
“还有啊,你说的对,我不是小孩子,我十一岁了。”
我的话说完,屋里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安静。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动。
不过几秒钟后,何曼丽跳起来扑过来揪住了我的头发。
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掐住了我的脸。
“我说谁背后嚼姑奶奶舌头呢,原来是你这个臭不要脸小妖精,看我撕了你的嘴。”
我脸上一阵刺痛,她的指甲划破我腮帮上的皮肤。
她向下用力,我被她拉得摔倒在地上。
我捂住脸,哭叫起来。
“钱彬,你要敢信了她,我今天就死在你们钱家门口。”
她抬起手向我脸上一下下挥动着。
钱彬拉住她的双手,看着她那张变了形,浓妆艳抹的脸。
她拼命挣扎着。
那张脸,从来没有这么丑过。
“臭不要脸的,你敢帮外人,你这是要我死。”
“你放开,今天不撕了这小贱人我不姓何。”
何曼丽使劲向下坠,想摆脱钱彬的双手。
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半躺在地上。
衣服都跑到上面去了,露出雪白纤细的腰。
我呆住了,死盯住何曼丽的腰。
那腰上全是小小的红印和淤痕,一直蔓延到衣服里。
我以为有人把她住死里打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钱彬看到我的目光,他为人温和却不傻。
他把何曼丽用力推在地板上,掀开她的衣服...
钱彬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我形容不清何曼丽的眼神。
眼睛里满满恨与怨。
她冷笑着:“哼,姓钱的,你都看到了,老娘早就有人了。”
“我早看出你是玩我的,我就是要给你弄顶绿帽戴戴。...”
“滚!”钱彬低着头,双拳紧握:“从我家滚出去,快滚!!”
最后两个字,几乎成了咆哮。
我趁两人开撕,偷偷溜了。
从那天起,何曼丽从钱彬家消失了。
我好几天不敢下楼。
听奶奶说的,何曼丽那天中午收拾了一个大提箱,走了。
她带走了钱彬买给她的所有的首饰衣服。
还像龙卷风一样袭击了钱彬家。
我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连买零食的勇气都没有了。
后来又遇到了钱彬,他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笑着问我为什么不去他家了。
“我怕你生气,我把何阿姨气走了。”我低着头。
他笑了,“何阿姨走了也不关你个小丫头的事。”
我们又恢复了邦交。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钱彬有些頽废。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爷爷铺开纸,“给我研墨,我要写副字鼓励一下小钱。”
那天,我给钱林送去了爷爷的墨宝“天涯何处无芳草”。
爷爷比我想的幽默多了。
钱彬哥没精打彩了一段时间,工作上也出了几次差错。
我以为爷爷会生气,可这次,老头子倒挺通人情,竟然都没有责备他。
奶奶在家骂钱彬,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个那样的女人不值得,太懦弱。
我却感觉钱彬挺勇敢的。
生活不可能总是阴天,总会对人展露阳光明媚的一面。
钱彬哥哥的生活里终于又出现了另一位女性。
钱彬为厅里办一项业务的批文类的东西。
接待他的是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顺直的披肩发,有些腼腆,恬静可爱。
钱彬一开始跟本没有注意到人家。
急匆匆办完事便离开了。
回到厅里就有人告诉他,有他电话,并留了电话号码。
钱彬莫名其妙打过去才发现,自己把一份文件落在人家那了。
办公室的小姑娘笑道:“我看你走的急,追出去叫了你好几声,你也没听到,还有文件上有你们的电话和联系人的名字。”
钱彬有抱歉:“我赶过去拿请你等我一下好吗,可能要耽误你下班了。”
对方爽快的答应了。
钱彬赶过去时,天已黑了。
办公室只剩下姑娘一人还在等。
出于歉意顺便请人家吃了个饭。
那个姑娘名字叫白蓉蓉。
单位的批文不会一下批下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在钱彬哥哥家见到了白蓉蓉,“你好,木木。”
我刚进门她就和我打招呼。
“你是蓉蓉姐姐吧。”我说。
“我早听说过你了。”我们俩异口同声说。
同时笑了起来,我一下子就喜欢上她。
我们也的确有许多话说。
并且,她给我讲题目时,讲得比钱彬更清楚。
钱彬哥哥给我们准备午饭。
我们俩说说明星八卦,又说说学校里的事。
她问了我班上的男生,我又问她单位的事情。
“你们俩一见面都不理我了。”他假装苦着张脸,其实心里乐开花了。
那段时间是我见到的最开心的钱彬,生活里充满了阳光和笑声。
蓉蓉经常来。
把钱彬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一切都过去了。
壮壮跟我打听过何曼丽。
我没敢告诉他我说漏嘴了。
“他们分手了。”我低头做作业。
“我说的吧。早晚的事,你不用掺和。”壮壮拍拍我的脑袋。
还就是我掺和黄的。我心里回答,咬着铅笔不敢抬头。
一个周六的下午。
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天空。
我们三个在院子里打了会羽毛球。
那两个人加起来打不过我一个小朋友。
技术还好,耐力不行。
特别是蓉蓉,没一会,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她坐在一边加油,我和钱彬撕杀。
“尽性,尽性。没想到木木这么厉害。”钱彬大喝。
蓉蓉温柔的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我们收了球拍往家走。
“下次还打啊。过瘾。”钱彬碰到对手,高兴得不得了。
本来我准备直接回家,突然想到还有本童话书在钱彬家。
是蓉蓉给我带来的。
开了门,我们三个正嘻嘻哈哈。
突然,声音被掐断般全部安静下来。
三个人一起用见鬼一样的目光盯着客厅里坐着的人。
何曼丽回来了。
她瘦了一圈,脸上没有任何化妆。
头发上的卷油腻腻的好久没洗过似的。
听到声响,她笑着回过头。
看到我们仨,笑容僵在脸上,一点点消退掉。
她怯怯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哪怕哭,也会带着强势。
现在她身上一点点彪悍的影子也没有,只余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