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高兴起来,“就是在找你。”
说罢哭起来。
师父从厨房走出来,皱着眉看着门口,“怎么了木木?”
我把他让进屋,搬了座位倒上水,给师父介绍,“这是壮壮同学彭建军的爷爷。”
“彭爷爷,这是我爷爷,这是我哥哥,你认识的。”
我介绍过便拉着壮壮进了房间--躲在房间里偷听。
师父通常不让我听这些谈话。
壮壮很听话地进到屋里,我却趴在门上。
“我见过您孙女,我孙子...死了,死前见过木木,您孙女好像能看出什么来?”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
他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师父。
“没师父愿意接我家的事,我就想起这位小朋友,她既然能看出建军快死了,家里必定是懂行的,好容易才找到这儿。您老...?”
师父笑着,并不答话。
我在门缝里愤愤的,“不接,别管他。”
“为什么?”壮壮在背后摆动朱砂,漫不经心问。
“彭长安脸上的气色快变成死气了。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请师父过去,连诚意都没有,也不提怎么谢师父。一看就是小气鬼。干嘛管他。”
再说凡事讲个因果,诸事不顺,必有恶因。
师父打发走了老头,叫我:“别藏着偷听了,小木木,壮壮都出来,给师傅说说你俩咋想的。”
我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了,师父看壮壮,壮壮可有可无,“我支持师妹,她不想看,就不看吧。”
师父笑着点上个烟斗,有滋有味的吸了两口才开口道:“木木,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但咱们学道的,用身上的本事来干什么呢?
不是让你来判定谁对谁错。
事情求到咱们头上,就是缘,不破天机的情况下,该帮的还是要帮。
多行善事,少评判别人。
这个姓彭的,不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浪费时间去找他种的恶因,误得是他自己的事。
明天去看看,。
你看看他那脸色,都快有死气了。这一趟,说不定相当凶险。”
“我也要去。”我叫着。
“那我也去。我得看着师妹。”壮壮说起话来像我的长辈。
“行,都去。吃饭吧。”
第二天是周日,我跟着师父来到孙家所在的家属院。
师父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又和在楼下的大妈们闲聊几句才上楼。
楼道很干净,师父走两步停下来。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木木。到彭家你好好下气场。”
我点点头。
进了家门,就感觉到一股子湿乎乎的味儿,空气很不好。
客厅向南,隔了个全封闭的阳台,屋子里采光不好。
气氛有些压抑。一个小男孩子坐在角落里,玩具摆得到处都是。
墙上有他们家的全家福,还有小男孩子的满月照。
小男孩长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头大得出奇,五官别扭极了,很古怪。
和满月照里的小孩判若两人。
师父做了个手势,请两个老人家抱上小孩子安静的坐在一边。
我掐了个“三清指”口里小声念诵“静心咒”。
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睛上。
拿出一支香,点燃,绕着每个房间走了一圈。
熄掉香,盘腿打坐,微闭双目---我看(感觉)到了。
阳台门口客厅最边上有一颗绿萝,周围黑雾腾腾。
厕所里拖把布上也有黑气,窗帘边上有口大鱼缸,上面黑气沉重得很。
我睁开眼睛,对壮壮显意了一下这几处。
壮壮起身拿着随身小包,掏出新鲜的糯米对着这几个黑气弥漫的地方洒过去。
又往各墙角洒,鱼缸周围都洒满了糯米。
我问彭大爷:“你家的鱼死光了吧,这些是新买的对不对。”
“对对对,小师傅,你怎么知道的?每天都死好几条,我孙子喜欢这些鱼,我天天得买新的往里放。”
我看了看师父,他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我只管说。
“把鱼缸、绿萝和厕所里的拖布扔掉,换新拖布后,每次用完拿到太阳下面晒干,家里保持通风干燥。”
“扔鱼缸?我孙子最喜欢看鱼了。”
孙大妈应该提前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我们态度很生硬。
“你家有鬼,鬼喜欢躲在阴凉潮湿的地方。
扔掉这些东西也除不掉它,只不过不让它呆得那么舒服而已。
何况,你们还养活物。
所有的活物都有魂魄。
人有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命魂。动物有二魂:地魂、命魂。
而鬼为阴虚之物,逆天地而生,经月不散,吞吐地煞之气,凝为地魂。
鬼为半虚之体,虚实变化,威力无穷。
鬼喜食地魂,不管人还是动物,死的那一刻,地魂飘散。
鬼吸食后可为大补。变得更加厉害。
明白吧,这就是为什么你家的鱼天天都要死。
鬼变强大后,这几条鱼我估计跟本不够用的。
院里最近有没有猫猫狗狗死掉?”我瞪着孙大婶。
她脸有些发白,结结巴巴。
“是死了几条狗,院里最近在药老鼠,都以为是吃了下药的诱饵才死的。”
我盯着她怀里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儿吃着手指头,傻傻的看着我。
“这个小孩儿,身上有一块特别浓的黑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但不是鬼附身。他是不是越长越傻?也不说话?”
我走过去,小男孩儿“哇”哭了起来。
边哭边狠狠地瞪着我。
师父看了看孩子:“别怪我没给你说啊,这孩子被下了最狠的咒。这咒是打娘胎里就种上的。
要么活不过五岁,一旦活过五岁,会方得你们全家家破人亡,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老孙,你没有子孙福啊。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给你解不了。”
孙大婶一听大怒,破口大骂起来。
“你家孩子才傻,才活不过五岁。平白请你们来咒我家?是不是好多骗点钱?”
“切,彭大爷还没说过给我们钱呢?”壮壮大声回了句。“谁稀罕。”
“壮壮木木,咱走喽,有人就不爱听真话。”
“是。”我收拾小包,准备走。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彭长安一家人。
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像是好解决的事。
“等,等一下。”孙长安结结巴巴边喊边拦住师父。
师父意味深长看着他:“破个煞好破,担不起因果。谁种的因,谁受果。别牵连无辜的人啊。”
孙长安顺着师父的目光看着孙大婶怀里越长面目越扭曲的小孩子。
“行,我...全说。”孙长安下定决心,坐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从几十年前开始,把前前后后几十年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孙大婶目瞪口呆。
师父听完他的事,“我就说嘛,没啥大恨咋能下这么毒的咒。”
“这孩子在娘胎被种下了咒,带着他的一缕残魂。”
“你的大孙子应该是在这小子被种上咒以后去的吧。”
“你这个老不死的,我跟你拼了!还我大孙子。”彭大爷的老伴伸出手向他扑去。
“老小在胎里带了诅咒,孩子面相,八字都不好。”
“那邪物打的好算盘。”
“若没发现这是胎里咒,你们就死全家,这个孩子也成不了人。”
“若发现,你们就得面临选择,要不要亲手杀掉这个孩子。让你们一生不得好过。”
“你能把它消灭了吗?”
孙长安战战兢兢问。
师父瞪他一眼。
“到现在你还只想着灭了它?你害人一家,人家找你索命,天经地义。”
彭长安的老伴大骂。
“你个龟孙坏良心货,你为什么干这么丧天良的事儿?连累一家人不得安生?”
“吵吵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没我,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行了,你们别吵了,我们只说说处理办法吧。”
老两口都安静下来。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满足他的心愿。“
”他怨气消了,心愿了了,自然就往该去的地方去了。”
“啥??!!啥意思?”孙长安和孙大婶大惊失色。
“这怎么行?”
彭长安苦着脸。”没了孙子,我活个什么劲?“
师父坐下来摸出烟斗装上烟丝,美美吸了起来。
“我又没说真让你们把孙子弄死,我只说了了那个死鬼的心愿。”
师傅拿出张符给张婶。
“贴在你孙子额头上。这个符可以让那个鬼感觉不到我们在做手脚。”
孙婶哄着小孩儿贴好。
师父对我说:“那块黑气在哪,你指指。”
我走过去,不客气一下掀开小孩儿露出左胸:“这里。”
孙长安大叫一声,指住小孩子的胸口结结巴巴说:“这个,这个...”
小孩子左胸上有一块一寸长的胎记,形似一只半张的眼睛。
一只诡异的不怀好意的盯着每个人的眼睛!
孙长安哆哆嗦嗦说:“这...这只眼睛,怎么...怎么睁开了?”
“你儿媳怀孕时,被这个鬼接近过,它在你孙子身上种下了诅咒。
这种诅咒非常凶险,鬼魂本就是魂体,它生生把自己的魂体合成一缕精华,种在你儿媳的胎上,
完成后,种咒的鬼几乎灰飞烟灭。
所以它当时非常虚弱,你们一定过了一段时间安生日子。
它恢复过来后,跟着这缕残魂找到你。
就算它当时没躲过一劫,灰飞烟灭,被诅咒过的人也活不过五年。
如果这个鬼特别凶厉,整个家族男女都会死光。”
彭长安蹲了下来,使劲揪自己的头发。
头几乎埋在了裤裆里,他呜咽着。
“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怎么办啊,我宁可自己死了,给他抵命。”
“你死了肯定不够。
他家儿子也死了,必定要用你儿子孙子抵命。
他一点不想你死掉,那样太便宜你。
他要让你看着整个家族的衰落,在余生里都受到痛苦折磨。
他把折磨你的家人做为乐趣。
它豁出魂飞魄散,种下诅咒已经达成心愿,为什么还跟着你?
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吧。
说白了,是对你恨的太深。”
师父没有理会捶胸顿足的老孙。
自顾自说:“鬼其实不可怕。死前的执念一旦完成,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大孙子已经死了。小孙子若是也死,我看多半那只鬼会离开你家。”
“我有两个条件,你要答应了,我就给你平这个事。”
彭长安不停的点头:“都答应,你说吧,我都答应。”
“我可以为你的孙子做个替身。
烧掉替身,让他以为孩子死了。
等他相信孩子死了,离开这里。
我帮你把孙子身上的诅咒给拨了。你的小孙子能平安长大。”
“好好好,谢谢您。”孙长安和孙大婶不停点头,已经对师父言听计从。
“最凶险也最难的环节不是做替身,也不是拨诅咒。”师父凝重地看着两个老人。
“而是骗这个老鬼相信孩子突然死了。”
“这一出一旦露馅,激怒了他,不但你们全家立时要遭难,连我也要受牵连。”
两个严肃地互相看了看,“您说,我们要怎么做,我们一定听您的。”
“这个老鬼决不简单,心思狠辣、多疑,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从快灭掉恢复过来...应该是找到了聚阴地!是个积年老鬼。”
“做替身我倒在行,一定能瞒过他。不过...”
“什么?”两人齐齐发问。
“你们不能告诉儿子和儿媳。”
“这替身不但可以瞒过老鬼也能瞒过人的眼睛。必须让他们以为孩子真的死了。不然老鬼一定识得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