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顶开始,他拿出手电,仔细扒拉着死者的头发。
不大会,从头顶拨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高明又是气愤又是激动。“周慧是被人害死的吗?”
爷爷摇摇头。
“这里有说法,你不懂,她不是叫人害死的,而是活着有人伤害她,死了还要害她的魂体。”
他把拨出的东西小心用布包好放进随身包里。
接着继续检查。
周慧的嘴咬得紧紧的,竟然掰不开。
爷爷有些奇怪,头顶上的东西倒有几份猜测。
嘴巴里是怎么回事?
“高明,你来帮女尸合上眼睛。”爷爷吩咐。
高明本来搓着手在坟坑边愤怒地走来走去,口里不停诅咒着伤害周慧的人。
听爷爷这么一说,停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你,你合她眼睛她才会闭,别人要能合得上,不会这么就让她下葬的。死者不合眼,看到的东西全是复仇对相。”
高明跪下来,双手合十对着女尸轻声细语,“周慧,闭上眼睛。若有冤屈,我和这位大叔会帮你沉冤,还你清白。”
他说完,抚过周慧的脸颊,她真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爷爷又去捏周慧的腮帮,顺利掰开了周慧的嘴巴。
高明伸过头,“呀”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周慧嘴巴里有一根腐烂的看得见骨头的手指!
爷爷查看完尸体,阴沉着脸盖了上棺材盖。
和高明整理好周慧的坟茔,高明拿出带来的香,给周慧上了三根。
两人一路沉默回了高明宿舍。
到宿舍什么也没告诉我们。
我感觉到爷爷心里窝着一团怒火。
第二天,正午十二点。
爷爷带着我和壮壮,身后跟着高明站在周慧家门口。
隔着了道院门,周慧附在她娘身上站在院里苹果树下,院外站着高明。
“周慧!”高明激动的喊道。
虽然站在那的是周慧娘。
可那表情,眼神都是高明熟悉的周慧。
“是你吗?”
“高明。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死也死个明白。”
“周慧,让我先说。”
“我昨天想了一夜,我知道我以前太迂腐了,一直把所有心事放在心里不敢说,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我之前一直借着给孩子们捐书,借着教育之名接近你。”
“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周慧一愣,没想到高明竟然会说这些。
“可我一个穷教书的。你不知道,来支教的,都是家里没什么门路的人,有门路的不会来这里,早做了大学校的公办老师了。”
“我心里有自卑,想着没有能力给你幸福才没有开口有任何承诺。”
“怕说出来,连朋友也做不成。”
“我想着,只要你能幸福,我远远看着你也好。”高明抽泣起来。
“没想到,误了我们俩。我太懦弱了。”
“昨天,我听大爷说了,你有了身孕。如果不是你自愿。就应该让我帮助你,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你,为什么这么傻,要用死来解决问题?你这么做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高明泪水涟涟。
周慧一开始面无表情,后来,她呆呆听着高明的话喃喃重复着:“亲者痛、亲者痛...”
眼泪滚滚流了下来:“我没有亲者,没人为我痛,若有人疼我,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胡说!”高明痛苦的说:“我的心,很疼。”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做,过,什,么!”周慧一边流着泪一字一字咬着牙说道。
“也许,我天生就是没人爱的命。我父亲从小就不太亲近我,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在家时,我总是很乖,可他连抱也不抱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我的好妈妈和别人私通生下来的孽种。”
“我父亲爱面子也不说破,所以没人知道。”
“如果我娘对我好也罢。”
“在我娘眼里,我不是个人,只是她的私有财产,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女人,她空披一张人皮,却没有长着人心,她是恶魔转世。”
“我一直想上大学,高中上完,她把我叫回了家,录取通知书也藏了起来。”
“为什么?家里出了大学生不是家人的骄傲吗?你家条件又不是供不起你?”
周慧凄然一笑,眼睛好像不敢和高明对焦。
“因为我上了大学,见了外面的世界,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那又怎么样,上学本来就是为了给孩子扎上高飞的翅膀。”
“她不会这么想的。”
“她...离开她的控制。”
“为何要控制你?”高明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父亲这么多年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
“他早不把这里当家了,只不过逢年过节回来装装样子。”周慧答非所问。
“可是我家依旧盖起了房子,开了小卖铺,家里的地也在村委会的帮助下一点没少种。就凭我娘两只手?“
周慧脸上的笑容冷酷而坚硬。
“她是铁卫国的秘密情人。”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
“知道这个秘密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这个村子里没几个不知道的。”
“大家都碍于铁卫国手里那点小权利,谁也不敢点破。”
“村委会特殊照顾我们家,别的人不过多给我们几个白眼,我娘那种只认钱的人才不会放在心里。”
“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童年的吗?”周慧忍不住抽泣起来。
“上学时,没人和我玩。小柱子曾笑过我是野种,我娘是浪货。”
“他家第二年分地时,分了最薄最少的几亩地。村支书在这里,就是土皇帝。没人敢惹我了。可我一天天懂事了。”周慧渐渐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娘的货色,她是个贪财忘义无耻的女人。”周慧眼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嘲讽和冷漠。
高明不吱声,意识到后面还有更残忍的真相。
“我渐渐大了,我娘也老了,铁卫国这个畜牲对我娘越来越冷淡。”
“不过我娘不止和这一个男人有肮脏关系。二水、铁卫国、庆生都是我娘床上常来常往恩客。”
“失去了铁卫国的帮助,我娘很是烦恼,二水这个人渣给我娘出主意,叫我去勾引铁卫国,亏他想得出来,当时我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
“所以我才撕烂了他的嘴,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我娘把铁卫国约到家里,一番风流后,她暗示了一下,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竟然早就对我垂涎三尺,他们两个一拍即合。”
“二水找来了迷药,我周末回家时,给我下了药......我真想掏出铁卫国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肉长的。我和他的女儿一个年纪啊!”她凄厉地喊道。
“我不吃不喝一心求死。铁卫国恐吓我,我要死了,他就弄死我妈。“
”我娘也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她......”
“可恨我心软,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心疼我娘,答应不说出来。”
“后来,我娘索性把她另一个老情人也牵了过来,孙庆生。“
”哈哈,我们母女俩共事三夫,哈哈哈...你们知道,我娘从他们手里,不,是从我身上捞了什么吗?“
”看看我家的小楼,看看我家的小店,都是我的好恩客们的赏赐...”
她好像在讲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快直不起腰来。
高明闪着泪光痛惜地望着她。
“每当我走在街上,我都感觉大家看我的眼光充满异样,让我抬不起头。
“只有见到高老师谈起别处不同的生活,和世俗生活之外的东西,我心里才安静片刻。”
“我这样肮脏的女人怎么敢奢望高老师的爱?”
“只要他把我当朋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高明为这个女人的悲惨遭遇落下眼泪,“你的心是纯洁的。”
“就算我娘这样对我,我也没有记恨过她,是她把我养大的...我想着家里条件也好了,我还她的情也还完了,正计划离开时,我却怀孕了。”
“老天爷呀,你是惩罚我没惩罚够吗?天知道这孩子是哪个畜牲的。”
“我没声张,想去别的城市把孩子生下来。“
”这辈子我不想再奢求和谁成立家庭了,我只想好好爱这个孩子,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娘发现我的异常,她不动声色,找到铁卫国商量。“
”两人决定让我去外村把这个孩子打掉,养好身体再回来。”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我永世不能翻身了,只要活着,就是我娘的赚钱机器。”
“我想不出办法,娘把户口,我的存折都藏起来,没有钱,寸步难行。”
“那个时候,我已经绝望了,想死,却发现孩子在我肚子里动。我又蒙生了活下去的愿望。为了这个新生命。”
“自尽前一天,娘在家请铁卫国吃饭,我也在。“
”娘安慰我,说让我把孩子养下来。可以先躲到铁叔安排的别的村子的亲戚家,回来就说是领养的。”
“我放下了戒心,高兴许多。...我还是太善良,低估了娘的恶毒,高估了她对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