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必须做个决断了!明早我们就出发前往夏屋山准备!”
“诺,臣记下了!”张孟谈应着,忽又吞吞吐吐的说道,“主君,您,您真的不打算看看代夫人的信函吗?”
无恤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
“诺!那孟谈告退!”待退出灵堂,张孟谈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没敢告诉无恤,其实他就是通知信使转交代王代夫人夏屋山汇合!
待张孟谈退出后,无恤望着父亲的棺椁,又想起了阿姐,嬴利贞。
记忆中,阿姐永远还是当年那个温婉慈爱的模样。他是赵家的庶子,又其貌不扬,所以常被冷落嘲讽,只有这个阿姐,伯鲁同母妹,身为嫡出却无半点架子,常带他一起玩耍,给他好吃的好穿的,他曾狠狠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阿姐。可是,却让他没想到的,当他真的长大了的时候,父亲却做主把阿姐嫁往了代国。
他还清楚的记着,阿姐亲口告诉他,她是有心上人的,但赵家需要代国,作为赵家的女儿她不得不牺牲。他永远也忘不了了阿姐偷偷抹泪强颜欢笑的情景,他甚至还瞒着阿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发生口角,甚至还发了毒誓,说一定会把代国收归囊中,无须牺牲阿姐!只是可惜硬被父亲驳回,还被罚跪庙堂,当时伯鲁还奚落了他……
许多许多的往事竟在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无奈,心酸,痛悔,每一件都足以让无恤心如刀割。
“阿姐,既然我阻止不了,那就请您要万万珍重,以后终有一日,无恤定会把阿姐接回来,让您重获幸福!”这是利贞远嫁之前无恤对她许下的承诺,也是无恤自己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兑现,绝不能忘,只是,事事真能如人所愿吗?
第二天,天还未亮无恤就率领亲信出发了。
夏屋山位于代国和赵氏封地之间,向来清幽朗阔,赵鞅在世之时常来此处静养,对外宣称是养病,却暗地里在此屯扎了一些兵马,人数虽不多却个个以一当百,关键时刻可做奇兵。此事唯赵鞅、无恤、张孟谈以及少数几位亲信知晓。
一番车马劳顿之后,无恤终于抵达夏屋山。稍做休息之后,张孟谈便引领无恤来到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只见两排矮足漆案整齐而列,漆案之下均铺有软席。原本此两排矮足漆案前当有一居中上位,可此时却空空如也,无恤不由得轻皱了下眉头。
张孟谈赶紧解释道:“主君,其实……”
张孟谈话未说完,就被无恤摆手止住了:“孟谈,你不必解释了,我懂。行大事就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了,当忍则忍。”
“诺!”张孟谈应道,随后他引领无恤走至50步开外,说,“主君,您看这里!”
无恤循声望去。宴饮之处虽看起来平坦如大道,四周也仅有稀稀疏疏的几株小树,且又是断崖之上,要埋伏甲兵断无可能,但想不到却在50步开外有一低洼之处。无恤立刻跳了进去,亲自弯身勘察地形,稍倾跳出地面,无恤淡然一笑:“此处确实是个好地方!”心下当即明白了张孟谈的所有用意,此处小山坡正对着居中上位,若他坐于此,稍有不利他便首当其冲!
张孟谈亦笑道:“主君明白就好!是否此时通知代王?”
“好!那就定在明日午时设宴吧,让侍者做好准备!”
“诺!”
且说代国,利贞此时正坐于镜前,因念及父亲新丧故而无心打理,只恨不得早日返回新田为父亲守灵。正恍惚间,忽有一人站在她身后,双手温柔的搭在她的肩上,不必细想,非是代王又是何人?
“利贞,孤知你着急着返回新田,可是无恤那……”
“我知道。”利贞打断他,“哎,晋国诸卿争立,现在这局势,纵是想退也全不由自己。按礼说大丧当前实不该如此设宴,但怎奈……我都懂,只是总觉得……”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只有站起身,眼望着代王,自是无语胜千言。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知道你又想说连累我了不是?我们本就一家人,无恤现今有难岂有坐视不理之事?”
“我是想说无恤,不知道他……”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代王打断了她,“等明日见了他,好好详问一番也就是了。或许他的处境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严重呢!再说就算是我们一起想办法就是,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嗯!”利贞点了点头,可她却无法说出口,其实她担心的并不是无恤的处境。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马上说道:“大王,明天我和你一起赴宴!”
“哈哈哈!这么快就想家了?”代王大笑道,“好好,就依你!”他还道利贞思念无恤了,不免心中暗笑:一听家人的名字就迫不及待的想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让你受了什么委屈呢!可心里也实在并未在意,怕利贞多想便一口应承下。
第二天正午时分,代王携夫人利贞一起来到夏屋山,因是家宴又不合礼制故并未驾车,只带了少许随从和侍卫一起骑马前来。
无恤早早便候在那了,见他们一行人马蹄飞扬,心里直赞道“真是好马!”
待代王及其夫人利贞下马之后,无恤忙上前施礼:“无恤见过姐姐、姐夫!”
代王笑道:“一家人何须多礼。”随后,无恤便与利贞闲聊了几句家常。
此时,张孟谈及时上前,恭敬道:“主君、代王,宴席已备好,请这边!”
“好!”
“好!”
利贞正要同去,谁知却被张孟谈截住了道,“夫人,请您留步!”
闻听此言,利贞半惊半怒,冷冷的道:“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顿时,气氛立刻陡变,无恤和代王均停下了脚步,代王返回安慰利贞,“利贞,不闹了!我与无恤有事要商酌,你就自己先休息片刻,稍后我再来陪你,可好?”
“那我去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