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一边啃咬着蛇肉,那双眸疑惑的看着在一旁不停大笑的虚云,不明白只是吃了蛇肉而已,为何眼前人如此快乐。
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多,而是因为他计较的少。在虚云看来,此番能够活到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快乐起来。
佛家有云: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名:“大雄”。故名:“大雄宝殿”。即佛也。
这点境遇对虚云来说并不是不能忍,只是内心深处对于前途的未知才是最致命的。
一段蛇肉下去,腹内已经饱了。夹杂着不少蛇血在其中也能省些水,明日开始便要抓紧找水源了。
旁边的狰那一大段蛇肉早已经啃噬精光,又等了一会之后见虚云再无动作,便自己讲那只死去的蜥蜴叼在嘴里来到虚云身前。
“我已经很饱了,你若是还不饱这只蜥蜴也吃了吧。”见狰兽衔着死去的蜥蜴,虚云赶紧摆手,向狰说了一句,之后狰转身继续啃噬这只蜥蜴。
刚才太多饥饿吞了鲜血淋漓的生蛇肉之后,此刻想起刚才吞咽的情景和那只丑陋渗人的蜥蜴,差点忍不住将刚才所食呕吐出来。
强制压迫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分散注意力防止真的将吞下的蛇肉吐出来,虚云开始思索以后的道路。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虚云注视西林之地一天一夜,之后转身离去的瞬间便放下了所有,哪怕有一生都放不下的东西,也都深埋心底。可此刻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竟没了生存下去的目标。
虚云坐靠在岩石之上仰望星空,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安静的看着这漫天繁星的夜空是在多久之前,也许进了西林寺之后只顾着学习与修行,应该从不曾看过。
虚云从小跟随众僧生活修习,自诩阅经万卷,看过无数佛家经典,读过万般佛门金玉之言,亦感悟过一切佛家神通功法,并且选择了被称为佛家‘大恐怖功法’的《大自在灭魔心经》。
从小感悟佛理一直到心生魔障,心中丝缕斩不断的恶念竟被放大无数倍,当时的痛快与癫狂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经历这波风浪,也让虚云对于已遍观的佛经有了更深理解,如果之前有现在这般心境感悟,应该毫无疑问可以突破四禅天,成为仅次于各首座师叔之下的第一人了吧。
胡乱思索的同时,虚云又一次忍不住想起了西林。
旁边的狰已经吃饱,身体卷曲在岩石上酣睡,五条细长的尾巴不时的微微摆动,仿若进入梦中。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当初便是自己的心动了,没有万全把握之下生了欲念,妄图突破才造成今日苦果。而这诸般痛苦此刻看来也算是磨砺己心。
思绪纷乱的虚云茫然躺在岩石上,周遭的寒冷似乎感受不到,迷糊之中不知何时才睡去。
天色刚刚亮起,一人一兽也清醒过来。虚云已经记不清这次被驱逐出西林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了,因为遭遇沙暴时曾昏迷,也算不清时日。只能凭借太阳起落估算方向,远离西林所在。
这几天来也不知行走了多远路程,虚云估算着此地距离西林应该足有千里之遥了。
清醒之后,继续向前,希望能够寻到水源吧。
抱着如猫般大小的狰,虚云再此踏上前途,与往常一般无二,边机械般向前行走,边思索着心中所想。
心中杂念纷乱,想到什么就一直想下去,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去想着其他事情。
就如同现在,本来思索着前行找水,又转而想到了这漫长无尽头的前方到底为何行走,之后竟然又回转过来,再此思索自己为何会在沙暴之下死而复生,并且全身无丝毫伤痕。
不论筋肉骨骼都几乎是完美无缺的身体,就像梦中一般,但这副完好的身体却像是全身穴道与丹田处的气海都不曾存在过一般,本根找寻不到,之前哪怕是受了伤,体内残留之地依旧能够感觉到穴位走向,哪怕是被生生毁掉。
但这具身体细细感受之下,像是原本就该这样似得,穴道及气海没有任何曾经存在过的印记。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虚云在胡乱思索的时候,怀中的狰挣扎了一下。刚才虚云想的太入迷,将狰搂的过紧,此刻回过神来立刻松开了太过用力的双臂。
抱了许久,也该让狰下地活动一番了。
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当空,白天的荒漠与夜晚简直是天地之别,此刻阳光炙烤着这片无垠荒漠,四周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虚云将视线放在前方,入眼之处遍地荒漠与乱石,丝毫没有任何有水的迹象。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虚云继续向前行走。在这片阳光炙烤着的大地,连一处阴凉之地都找不到,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前行。
****的双脚在昨日就已经起了水泡,有白日里烫的,也有被脚下砂砾巨石磨的。脚下水泡不断出现,又在行走中破开,然后新肉没有长出的时候再次出现。
与之前的心痛与沙暴中的遭遇相比,此刻脚下钻心的痛楚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凭借强大的毅力,虚云一直行走到太阳西沉。此时的虚云因为疲惫和脱水几乎虚脱,而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狰到是比虚云好上不少,不见有任何不适。
虚云步履蹒跚的努力挪动脚步,终于承受不住一下子跪在砂砾中。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不停从脸庞流淌下来的汗水,虚云的双手已经深深插入滚烫的砂砾中,再也没了能站立起来的力量。
不得已之下,虚云只好调整姿势坐在地上,他不敢躺下,不是害怕滚烫布满整个大地的砂砾,而是害怕自己躺下去之后永远不能再爬起来。
感受着虚云此刻的状态,狰快速来到虚云面前,低声嘶吼,似乎在为虚云担心。
努力抬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因为笑容扯起干裂的嘴唇,几道裂开的血口出现在唇上。
看着眼前与自己一起不离不弃的狰,身体依旧幼小而瘦弱,像极了一只营养不良的猫儿。左侧断掉的耳朵一直也没有长出来,一截断耳根支撑在头上,与另一只耳朵对立着,试图保持耳朵本身的骄傲。
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三道深深的伤疤一直延续到后腿上,此刻早已经愈合的地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看起来显得如此狼狈与丑陋,唯一算是这只瘦小狰兽尊严的,便是完好无损的五条尾巴,如全身金黄的皮毛一样,五条金黄色的尾巴不断摇摆,煞是好看。
仔细的注视着似乎是生命中最后一位好伙伴,虚云还是努力伸出手抚摸着狰的头颅,包括狰头顶处那枚冲天而立的独角:“我估计会死在这了。相信我死后凭你我关系,你绝不会吃我。在我死后,记得立刻离开,现在你已经伤愈,相信你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记得我的话,好好活下去。”
感受着虚云微笑的笑容及眼神中流露出的伤感与自责,狰兽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用头不断顶蹭虚云抚摸自己头顶的手。
虚云盘腿坐下,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眸再无平时神采,嘴唇因为干裂的厉害已经瘪了下去,此时的虚云哪怕是想喝下自己的尿液也是奢望,因为这具身体已经脱水到了极限就连汗水都也不从身上冒出。
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可惜感觉眼皮重如山岳根本没有力量撑开。就连呼吸都感觉是如此的艰难。
感受到了虚云的奄奄一息,狰不断的悲伤低吼,忽然间狰转身向远处奔去。
此时已经陷入休克前夕的虚云感受不到狰的离去,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无力,每一次跳动似乎间隔很久,也每一次的跳动又像暮鼓晨钟如此的响彻,似乎自己都能听到那巨大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