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豆子拖着疲惫的身躯,相互搀扶着走出荒凉不堪的峡谷,走过一片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兴冲冲地来到了松林近前。
林中松树高大魁梧,棵棵都如铁塔一般傲然而立,树下满是干枯的褐色松针,给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垫子,几乎难以见到裸露的土壤。
“踩在这上面多舒服,我现在特别讨厌石头路面!”阿天说着跑进林子,欢快地踏上软绵绵的松针地毯。
逗逗现在没阿天那份心劲儿,也没他那份体力,只是默默地跟了过去。
他们两个在松林中走了一段路程,发现踩在黄褐色地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踏在松软的松针上,很难掌握重心,落脚的时候要前后试着着地,走起来一步一顿,那是相当的费力气。
但更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是百爪挠心的饥饿感,照这样下去他们不被累死,也得被饥饿拖垮,找点儿东西吃,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两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在地面上四处搜寻,可眼前除了松针,还是松针,偶尔有块儿裸露的地皮,上面也是寸草不生的黑土。后来逗逗干脆放弃找寻食物,只顾埋头赶自己的路。
阿天则一直不屈不挠地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他想哪怕是一个干瘪的小野果,吃下去也可垫垫肚子,舒缓一下因饥饿而起的心慌感。
忽然,阿天看到一颗松树的根部长有两颗小蘑菇,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手摘了一颗回来,递一颗到逗逗面前,“给!终于有吃的了,这下不用挨饿了!”
逗逗刚才还不明白阿天为何跑那么快,现在才晓得是找到了吃的,他接过那颗黄黄的小蘑菇,略微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会不会有毒?”
“管他呢,现在就是中毒,也比饿着强,这叫做拼死吃河豚!”阿天说完咔哧一口咬掉半块蘑菇,鼓动腮帮子大口地嚼起来。
逗逗记得曾经听爷爷说过,树林中的野蘑菇如果色彩斑斓,体态妖艳至极,一般都是害人的毒蘑菇,现在这颗小蘑菇看起来平淡无奇,应该不会有毒,于是也慢慢啃嚼起来。
这蘑菇吃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也足以充饥,两个小豆子吃下去后,感觉不再那么心烦意乱,身上似乎也添了不小的力气,踩在松针地毯上,显得脚步轻盈起来。
一棵棵迎面而来的松树,也不再那么面目冷酷。
渐渐地松林变得稀疏,地上的松针少了许多,中间夹杂着或大或小的深绿色草甸。
原来只顾埋头赶路的逗逗和阿天,来到一个向阳小坡驻足而立,他们回首朝山下望去,松林如一匹黛色绸缎铺展而去,在绸缎的尽头是冒着黑烟的连池峰,红红的岩浆像条蟒蛇微微扭动,越过九死一生的山屏就是白桦林,现在看起来像条白色栅栏,栅栏的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绿野。
看罢来时的路,他们两个再回首抬头张望,都不禁睁大了眼睛,小嘴儿咧开,喜上眉梢展笑颜。
原来远处矗立着一座山势嵯峨的透明冰山,顶端被云雾环绕,难见庐山真面目,山腰处泛着微微的淡蓝色,在墨绿色松林掩映下庄严肃穆,给人一种神不可知、威不可测的感觉。
“含冰山!”逗逗和阿天几乎同时喊出声来,相视一笑后,撒丫子朝前一路狂奔。
他们都想在第一时间亲眼目睹含冰山的真容,回去好为自己夸耀一番。
两个小豆子一口气跑出松林,站在林子边上的山坡脚下,喘着粗气抬头向上仰望,只见锥形冰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寒光闪闪的利剑直刺云霄,剑尖潜伏在云烟中不可见,俨然是与世隔绝的世外仙境。
“太雄奇秀逸了,不愧是桂月仙子的仙山,真的就是人间天堂!”逗逗上下打量着挺拔而不失俊秀的含冰山,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的乖乖,这座大冰山看起来完全是冰块儿堆砌而成,那冰上看不出有半点儿尘埃,好神奇!不过我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还得爬到山上找桂月仙子,可是这么个光滑圆溜的大冰锥子,怎么爬上去啊?”阿天倒是净考虑些实际问题,把他们将要面对的最大难题抬上桌面。
不过他也不是太悲观,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嘿嘿,如果桂月仙子也觉得爬上爬下太麻烦,没准儿会住在山脚下呢!”
“你少瞎掰了,你以为她会像你一样好吃懒做,为了少走山路,而甘愿忍受山脚下的喧哗和嘈杂?我百分之百的保证,她一定住在顶峰,住在山下的那不是桂月仙子,是桂月大妈!”逗逗觉得阿天的想法有些亵渎神明,忙着为桂月仙子正名,“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上山之路!”
“我又没说她一定住在山脚下,你可真爱小题大做!”阿天针锋相对回击逗逗道,“待会儿找不到上山的路,你这辆小破车就直接滚下山去算了!”
逗逗不理会阿天的冷言嘲讽,兀自起身朝山坡走去,正在斗嘴劲头儿上的阿天没了对手,也只好不情愿地默默跟了过去。
他们大步流星地翻过山坡,终于看到了含冰山山脚的全貌。
含冰山山脚被一条十余丈宽的绿水环绕,绿水内岸环立着三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外岸植有一圈儿亭亭玉立的红松,一棵棵妃色的树身上各擎一把墨绿色的伞冠,宛如一位位花枝招展的少女,在欢迎远方的来客。
再定睛仔细观瞧,山脚正南方有一座九孔汉白玉石桥飞架南北两岸,桥两边的栏杆上各有九个柱头,每个柱头上都雕有一只飞鸟,十八只飞鸟形态各异,有的展翅欲飞,有的傲然而立,有的匍匐而卧,有的垂首沉思,有的相互顾视似在窃窃私语,栩栩如生得让人不敢大声说话,以防他们惊飞走掉。
逗逗和阿天没想到含冰山下竟有如此雅致的布设,不由得暗中啧啧称奇,心想桂月仙子一定是位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
“怎么样?我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这含冰山四周环水,却修有一座石桥与对岸相连,应该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逗逗歪着脑袋,对阿天说道。
“神气什么?待会儿上山有路可寻,才是王道!”阿天从不肯在逗逗面前认输,哪怕是铁证如山,也要吹毛求疵地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他们来到近前,只见桥头立有一块青石碑,上书“鲤跃桥”三个字,字体清秀。
朝对岸望去,方砖铺就的环形路有一丈多宽,路对面正冲桥头的含冰山上,有一个朝东开的豁口,豁口上立有透明冰制牌坊,一条栈道以豁口为起点,绕着山体盘旋而上,宛如一条玉龙缠绕着整座山峰,而豁口就是龙头所在之处。
“看到了吧,有环山栈道直通顶峰,还怕上不去吗?”逗逗现在愈加神气,对登上含冰山信心十足。
“你别高兴得太早,谁能保证这栈道一定通顶峰,没准儿到半道就没了呢,到时候上山无路,下山可惜,那可真是想哭都来不及喽!”阿天总能编出理由反驳逗逗。
逗逗对此也无可奈何,干脆不再理他,自己抬头挺胸,迈着大大的步子走上桥去,阿天见逗逗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也就喜滋滋地跟着走过去。
两个小豆子跨过鲤跃桥,走过方砖道,来到牌坊底下,抬头见匾额上刻有“盘龙道”三个遒劲大字。
顺着栈道往上看,发现栈道不是阶梯状,而是刻有一道道沟痕的缓坡,这样对他们两个来说,倒是方便了许多,不然他们就要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了。
整个栈道有两尺来宽,外围边沿上立有三尺多高的冰制围栏,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逗逗率先登上盘龙道,紧贴着靠里面的山体,回头对阿天说道:“一定要跟着我,靠里面走!如果你硬要沿着外沿栏杆走,不小心滑落到外面,后果你自己来承担啊!”
阿天虽然喜欢和逗逗顶牛,但也分场合,他这次还是乖乖地紧贴着山壁往上走,只是在心里暗骂道:“滑到外面后果自负,你紧贴着冰山,冻死了也不****的事!”
太阳已经偏向西南,正是一天中阳光最为强烈的时候,逗逗和阿天一手搭在额头遮阳,一手轻轻扶着山体,谁也不说话,默默地向上攀登。
这螺旋形的栈道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尽头,往下瞧已经离地面越来越高,环山河变成了窄窄的绿带子,往上看顶峰却还在云山雾海中若隐若现。
阿天中途有好几次都想停下来歇歇脚,可看前面的逗逗没有休息的意思,还在赌着气的他不想在逗逗面前示弱,暗暗要紧牙关,一步也不肯落后。
时间在一丝丝地被抽掉,两个小豆子沿着栈道在含冰山上盘旋而上,一旁的太阳则在天空中沿着弧线缓缓下行。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薄西山,日头徘徊在地平线上,依依不舍地留恋着大地,把自己的心意涂抹在了片片火红色的晚霞上。
含冰山在余晖映照之下,呈现出一种阴柔的红色,仿佛一把从熔炉里抽出的利剑,通红的剑身慢慢变暗,渐渐显露它所独有的寒光。
眼看夕阳西下,夜幕垂临,阿天终于忍耐不住停下来,冲前面的逗逗喊道:“哎,我说前面的那个谁,这含冰山莫非会长不成,我们都已经爬了一个下午,怎么还没到达顶峰啊!”
一直埋头前行的逗逗停下来,仰头朝上望望,一片云海茫茫,丝毫见不到顶峰的模样,低头朝下瞧瞧,也是一片雾山隐隐。
“唉,我说后面的那个谁,这上下左右不是云就是雾,我也搞不清楚离顶峰还有多远,别泄气,继续往上爬,肯定能够爬上顶峰的!”逗逗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再爬一个晚上,也不会累的。
阿天听了逗逗的话,朝四周望望,也确实如其所言,只有继续攀爬才是正道,也许真的再爬一段路,就会到达顶峰,那时可以到桂月仙子家里好好歇息一下,总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挂着强。
想到这里,阿天冲逗逗摆摆手,低头继续往上攀登,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今天爬了半天山路,既没感觉到累,也没感到肚子饿,也许真有神仙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
太阳完全落到地面下后,夜幕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大鸟,挥着自己无形的翅膀飞临人间,把万物纳入自己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黑夜羽翼的掩护下,皎洁的月亮从东方慢慢升起,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在盘龙栈道上奋力攀爬的两个小豆子,隔着云雾撒下淡淡银辉,映亮他们脚下的寒冰之路。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月上中天时分,两个小豆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离含冰山顶峰还有几步之遥,他们此时忘记了自己是来找桂月仙子的,心里把攀上顶峰作为自己此行的唯一使命。
生命不止,攀登不息。
只要自己还存有一丝气息,还能迈动一下脚步,就要永不停歇地攀登人生的一座座高峰,哪怕明天世界末日来临,也要把这无止境的事业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