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缨娘被宴大彪这一招弄得手足无措,脸上泛起红晕,完全与刚才那个英勇善战的女煞星判若两人。
宴大彪见嫂子尴尬,识趣地站起来,嘿嘿地傻笑,说:“嫂子一身暗器功夫简直就像千手观音下凡,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观音姐姐用枪打死了二十六个鬼子!”一个女子大声纠正道,宴大彪这才注意到杜缨娘的背后还坐着个姑娘。她正是据点门口被鬼子糟蹋的那位女子。
“哈哈哈!好个救苦救难的活观音,既然他们都这样叫你,也是众望所归”。时三眺在马车里接过话茬说:“缨娘,从今天起,你在江湖上的报号就是千手观!”
“对!报号千手观音,蜀中唐门的千手如来也不过如此。”武子峰在一旁附和。
杜缨娘面色微变,连声纠正道:“4、女子哪敢跟蜀中唐门比,不敢辱没千手如来老前辈……”
“比得、比得!”小石头笑嘻嘻地跑上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听师父说过,千手如来能够同时发出唐门七种暗器,没有亲眼见过,可嫂子眨眼工夫打了二十四门暗器,门门都要了小鬼子的命……师娘莫学渡口的老汉,牵着胡子过河,谦虚过度!”
“休得无礼!”时三眺打断4、石头的话,佯装生气地责道:“有你这样夸师娘的吗?你这不是老鼠为猫梳胡子,溜须不看看是谁?”
小石头吓得吐吐舌头,一溜烟地钻进人群中。众人忍俊不禁,哈哈大。
“千手观音!千手观音……”围在杜缨娘身边的弟兄,把崇拜和感激化作欢呼,一齐释放出来。
杜缨娘跟好多弟兄都没有照过面。
当初她跟时三眺私奔出来后,时三眺就一直不让她掺和拉杆子的事。她仍然过着平静的生活,做着力所能及的慈善,即使跟棚子里的武林志士见过一两次面,也只是谈武论剑,切磋一下武艺。
“老三,趁红光子(太阳)没出来,二话(闲话)少说,赶紧上线(走路),多滑(走)鸡毛店(农村),你们往小凤走,在老鹰岩登架子(上山),我跟缨娘等老光子坠了(天黑了),进孔都围子(县城)就没事了!”时三眺作了安排,便在车上运功疗伤。
队伍在鄂西北浅丘的村路上行进。一路遇到的村民很少,家家关门闭户,田间地头看不见种田的农民。
鄂西北流行这样一句话:不怕土匪来烧香,就怕官兵来派饷。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战略要塞,经历过数次战乱。
土匪虽然不少,但多数本地土匪只找地主商贾派粮要饷,不向穷人伸手。老百姓知道,绝大部分土匪,都是被乡绅恶霸或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穷人。
这样的土匪一般都订有三条规矩:不扰民,不奸淫,不抢穷人。现在老百姓关门插户,主要是阳城、杏城、孔都城相继沦陷,
清乡扫荡,烧杀奸掳所至。
老百姓又说了,宁愿阎王来勾簿,不愿鬼子来清。
鬼子隔三差五的顺势抓住。这是,嗖!一支响箭飞来,带领队伍在前的武子峰一侧身,
他放的眼线报的信。
武子峰示意队伍停止前进,掉转马头向时三眺报告:
笼子(报信)说,前面三四里地发现大股日本鬼子,驾着铁马儿(汽车)向这边开来!”
“狗日的撵得好快啊!”时三眺心里纳闷儿,这一线没有鬼子据点,再往前走一两个钟头,就到了国军33团赵应柱的防区,鬼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他命令武子峰:“后队变前队,往回一二里,那里鬼子少,从右侧穿鬼子的观察哨,只要过了河,鬼子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这支部队是鬼子派驻白水河执行清乡任务的第8旅团西大条胖大队。
今天早上,旅团长宫本贞一少将亲自给西大条胖中佐打电话,说:有一支不明身份的支目卩武装偷袭了特勤大队战俘营,救走了一名叫时三眺的支那神偷,此人异常狡猾凶狠,可能经过万寿村向国民党防区逃窜,命令他务必在那里堵截。宫本贞一少将特别指令:一定要将时三眺活捉,由他亲自送交师团总部!
西大条胖从宫本贞一的话语中感到时三眺的分量。怎么会让他只留下个小队兵力驻守白水河!命令他亲率作战大队和皇协军保安团直扑万寿村。
为了扩大堵截面,他把部队分成三个方队,成梯形排开,搜索前进。
鬼子的先头部队开着汽车奔驰而来,并且已经发现他们。时三眺想避开鬼子已经来不及了。
汽车在距时三眺不到两百米远的地方停下,鬼子迅速摆开了阵势,前列机枪,后列小钢炮。这样的阵势告诉时三眺:你往前冲,我用机枪扫你,你转身撤退,我用钢炮炸你。
时三眺从来没有在浅丘地带打过阵地战。四面开阔,一片空旷,对于钻惯了山洞,爬惯了树梢的兄弟们来说,这样的作战环境,实在凶险。
“武诸葛,快动脑子想招啊!”只要有武子峰在场,宴大彪一遇险情就急,一急就催武子峰想招。
眨眼工夫,西大条胖的部队全部到位,作战大队在左,皇协军保安团在右,对时三眺形成了半包围。
武子峰骑在枣红马上,两只眼睛紧盯着黑压压的鬼子部队,琢磨着如何摆脱险情。
西大条胖钻出汽车,从容地走到阵前。他解下腰中的指挥刀,双手搭在刀柄上,笔挺地站在那里。
一名日军官和皇协军保安团长跑步过来,一左一右站在西大条胖的身后。
西大条胖向保安团长示意,让他喊话。
“有请时三眺时英雄出来会话!皇军西大条胖中佐在此恭候……”保安团长说话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内功深厚的江湖中人。
西大条胖抬手止住了保安团长,说:“你的,说话的不对!”
“嗨!”保安团长凑到西大条胖耳边说:“看他们的样子,是一群江湖中人,江湖人讲义气,我们不知道谁是时三眺,如果硬来,会有几个甚至几十个时三眺站出来。但江湖人活的是面子,死的也是面子,只要你把时三眺的面子给足了,按江湖规矩,其他人就不好站出来抢风头,不怕时三眺不现身。”
“哟西!”西大条胖翘起拇指,对保安团长的江湖阅历以示表扬。
保安团长又向时三眺喊话:“条胖中佐说了,他虽然是受上峰之命请时英雄回去,听说时英雄武功了得,条胖中佐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是大日本第一武士,不想错过跟时英雄切磋中国武术的机会……”
保安团长的话一说完,西大条胖“嗖”地拔出指挥刀,身未动,眼不转,手中的军刀向右疾飞出去,“噗”地一声直中十多米外一名伪军的前胸。
西大条胖趁伪军没有倒下去,接过保安团长递过来的剑,单手挽出一团剑花,左手接住剑柄,右手脱去剑鞘,顺势飞出去的剑鞘正好打在刀柄上,军刀受力,从伪军的后背透出。
西大条胖左手执剑,缓缓舒展左臂,剑尖向下,做出一个玉树临风托剑接招的架势。
他这一手飞刀掷鞘的功夫,让时三眺的弟兄看傻了眼。
“龟儿子小鬼子一要比划直接找老子!”时三眺怒火顿起,双掌击在马车上,一声怒骂:“卖弄把式,杀害无辜,拿中国人当靶子,老子今天灭了你!”
武子峰赶紧上前拦住时三眺,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总架杆只可智取,不可硬来!”
“比武?”杜缨娘好像受到了启发,向武子峰递了一个眼神。
“临阵诈降?”武子峰好像从杜缨娘的眼神里找到了救命险招:“对,临阵拉票子(绑票)!”
“弟兄们听好了一”时三眺没有完全消气,说话仍然怒气冲冲:“老子现在要跟这个啥一条胖子过几招,我输了我跟他走!”
队伍一阵骚动,一个个咬牙切齿。
“总架杆失手了,我们陪你去阴曹地府拉杆子!”
武子峰摆了一下手,说:“总架杆自有总架杆的枰,称得出斤两,一切全听总架杆的!”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平静下来。
武子峰策马向前,对着鬼子喊话:“中佐阁下,我们总架杆对你刚才的身手十分钦佩。没想到大日本皇军中,还有如此精通中国剑术的高手,今天有幸向阁下讨教剑术。但我们总架杆也说了,打赌先亮底,输赢都有个条件,既然是江湖比武,就得有江湖规矩,总不能赢了也还要吃枪子。当然,如果阁下的剑术只是戏台子上耍花枪的把式,我们也可以不比,直接跟你去见冈村长官!请中佐阁下慎重考虑我们总架杆的建议。”
武子峰不愧是在鲁西喝过墨水才拉杆子上山的武诸葛,这一番话匪气无存,软硬有度。
保安团长在西大条胖耳边一阵耳语,他很担心其中有诈。
西大条胖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阴冷地问皇协军团长“亦寿君,是你的害怕?还是我的害怕!”
保安团长一怔,赶紧附和笑脸,立正行礼:“嗨!我的不害怕,中佐的更不怕!”
老实说,他没把这一群土匪放在眼里,他相信目卩个叫时三眺的小偷不是西大条胖的对手。理由很简单,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
西大条胖六岁随父亲来到中国天津,即投人河北沧州武林一霸“游老虎”游乾坤门下习武。游老虎祖传“游龙剑术”名震北方武林已有上百年。二十四招“游龙走四方”,到了游乾坤的父亲游尚朝手里,被他发展成三十六招“游龙定乾坤”,因此成为清末大内十大高手之一。
游乾坤继承了父亲爱武艺更爱女人的风骨,为了一名宫女与人争风吃醋,被逐出皇宫回到天津。他自恃武艺高强,多行欺男霸女之事,被人称为“游老虎”。
西大条胖的父亲在天津开商行,为了得到黑道势力的保护,将一名带到中国的日本女子送给游乾坤作了六姨太。
游老虎对异域女人偏爱有余,还想纳日本女人做七姨太八大姨,西大条胖的父亲自然遂其所愿,游老虎以示感激,将西大条胖收为门下。
西大条胖随“游老虎”学艺十年,深得“游龙剑术”的心法。回到日本后,又拜本土忍术大师冈田雄资为师,将“游龙剑术”与“东瀛刀法”相糅,独创“游洋刀剑术”,刀剑合璧,自成一家。
二十出头的西大条胖随关东军人侵满洲里,几年时间就成了侵华日军中最年轻、最勇武的中佐。
被西大条胖称为“亦寿君”的皇协军保安团长,原名叫刘亦寿,因其恶迹,人称“刘野兽”;因其狡猾,又叫他“刘一手”。
刘亦寿原是蜀中唐门的看家护院,因偷窥唐家功夫被逐出唐家大院,为躲避唐家流窜到东北,仗着一手暗器功夫和擅长下毒的绝活,在黑河开20了一家武馆,聚集了当地一帮地痞流氓和武林败类,成为当地一霸。
关东军侵占东三省后,西大条胖决定笼络当地一批地头蛇为其所用,亲自去武馆找刘亦寿比武,将其制服,并施以财色引诱,刘亦寿成了西大条胖死心塌地的汉奸。
他不仅收服了十多股匪伙,还协助西大条胖消灭了几股较大规模的抗日绿林武装。日军侵略华中时,刘亦寿追随西大条胖到了阳城。他杀了阳城团防司令马振东,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协军保安团长。
“闲话少说!”刘亦寿一副不屑的神态,解下枪械,脱下军装,走到阵前叫喊:“有种就上来几个,本团长先陪他玩玩!”
杜缨娘推着马车上的时三眺,与武子峰一起来到鬼子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