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人鸟同食
在西乡方营村周五小有名气，年轻时当过生产队会计，跟种地人比心眼多。闲暇无事他发现在小六老宅里，经常存放来历不明禽畜，便心中生疑，暗自盯稍后终于发现，夜里送货到聚仙居的秘密，周五感觉报警对自己好处不大，随后连蒙带诈敲小六几百块竹杠钱。
这事开始对小六无所谓，黑吃黑道上常有的事，可次数多了，无本经营的小六就受不了，有次推说手头紧没钱给，周五拿起手机，同着小六面拨打派出所电话，含含糊糊的举报，小六吓得当场掏二百块钱，周五总算没把话挑明挂机。
事后小六在酒场上终于忍不住，把前后经过据实相告胡老板。胡文深知周五不是省油灯，小六手里没货，下个就该轮到自己。新忧旧怨交织，早被酒腥铜锈泡泛的文化人，实难容这乡野村夫再次作乱，多次预谋如何免灾，聪明的胡文终悟出个妙计，然而面上却全然不显水露山。
三个多月前上午，周五驾驶旋耕机整早包谷地，近午时小六独自来到地头，周五看见他先招呼：“小六，啥风能把你娃子刮地里？”
小六看旁边没人高声说：“胡老板想请你吃饭。”
周五听后没思索说：“我早都想去找他，不过今没空。”随后又补句：“是为你给他送黑货的事吧？”
小六按预先交代说：“别误会，今是好事还是去见见吧”
“好事，鬼才相信你们在一起会有好事”周五压根不信。
小六走近压低嗓门说：“不是为收货的事，胡老板特意让我转告，为你上次受伤的事，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最近赚了钱想一块聚聚、拍拍话，另外把欠那几个钱连利息还你”
周五听到这有点动心忙问：“他真是这样说的？”
小六撒谎从没假样补充道：“胡老板还说，同村几十年老邻居，为几个钱弄成这划不住。”
周五笑笑关切的问：“说没说给多少？”
小六嗑都没打说：“胡老板交代，没整没零一万。”
周五一听来劲，心想：按协议书他还欠八千元，自己没提利息的事，现在他按生意场高利贷规矩付一万，看来胡文这次真有诚意，到底是文化人出身肚量大。不过话说回来，毁掉两亩果园以后少赚不少钱，给自己多补些也应该。想到此周五把四轮拖拉机熄火，爽快说：“看你面子，走。”
聚仙居雅间里，先商量好明天拿欠条来还钱，接着三人两瓶酒，不到个把钟头都美了，饭后三人晃晃悠悠走出门。
周五打着嗝说：“胡老板留步，小六俺两顺路，以后还需要你多关照你。”
胡文执意送行斜看他眼说：“我送送你，顺便到地里透透风，整天搁酒店乌烟瘴气，给我I憋坏了。”
三人醉步踉跄，来到空荡荡野地的旋耕机旁边，胡文现出异样冷静，劝激周五说：“你量咋样？不行别逞强开机，回家歇歇去。”周五原本压根没想到开机，话头引起借酒壮胆上劲说：“没事，该咋干咋干，不耽误事。”
小六也在边上将着说：“以咱三人的量两瓶酒都没事。”
周五轰隆隆发动拖拉机，表演样快几步慢几步旋耕起来。
转个来回快到两人站的地头时，胡文阴沉沉吩咐道：“小六，给周五点个烟递过去提提神。”就在快转弯时，周五减油慢速单臂侧身去接小六手里烟，胡文两眼凶光闪亮伸双臂猛扯，周五踉跄着倒向主车和旋耕机连接的狭窄空隙，上身向外、双腿却被卡在缝隙地下，未熄火的拖拉机依然轰隆隆朝前开去。
周五血肉之躯如何经住钢铁利器，瞬时下半身被旋铧犁伤血流如注，翻起的土被浸泡成深褐色，拖拉机歪停在土坎上。周五面色苍白少气无力呻吟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见，身体个别部位还在抽搐抖动。
胡文低声呵斥道：“都怪你好递烟，还不快跑？”
小六虽然多次经历打架动刀伤人，但今天场面不同，本来预谋殴打周五，出口多次被敲诈恶气，可突发故意谋杀场面，使酒后麻木的小六不知所措，想不清自己刚才递烟缘由，只记清周五倒地时异常惊骇面容，看看四周无人，他懵懵懂懂紧跟胡文身后，慌慌张张逃离现场。
聚仙居雅间分手时，胡文拿出几千元交给小六，冷冷告诫道：“这本来是还给周五的钱，他小子贪心添乱现在用不上，你拿去花吧，记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本来为你惹的事，咱两都摊上份，没有第三人知道，要透出去半点风谁也跑不了。”
小六神情木呆着，回老宅睡到天黑才醒，看看外边自言自语说：“吃货不吃人，今是活颠倒了？还是活过月了？”想起寥天荒地里，胡文阴冷目光和从未有过的凶相，从此后小六心上像压块石头，时轻时重如梦似醒。
直到今天把事情全盘交代完，小六才有种如释负重轻松感，然而却立即又沉重下来，自己坦白的情况有人相信吗？如果胡文昧着良心把事推给自己，又如何能洗得清白？真是人在江湖行，半点不由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