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力打电话给夏昆,问他能不能马上过来。因为地震高速路上出了事故,夏昆还没上高速路,车子掉头就能过来。
夏昆进了小区,给吴力打电话找到了他。
夏昆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妈呢?”
“她上班还没回来。”吴力说。
“哦。”夏昆点点头,“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吴力吞吞吐吐道,“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去做检查。”
“不行,没有你妈妈的同意,我们是不能给你做检查的。”
“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不是,你看哪,你是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你的各种社会属性民事活动都需要法定代理人,就是监护人代为办理,所以…你的决定是无效的。”
“可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我求你帮帮我,好吗?我求求你。”吴力恳切的眼神已泛起泪花。
夏昆很为难,“不是我不帮你,没你妈妈的同意,我们要负法律责任的。”
“那你现在带我去做个检查,检查完再送我回来?”吴力看着不说话的夏昆,“我……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你,向你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我就想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就算死我也死个明白。您就当做好事,可怜可怜我们残疾人?”
“不是,我……”夏昆手揣在西裤的兜里,无奈地站着,忽然蹲下来看着吴力的眼睛说,“对不起,我不是不肯帮你。如果我现在把你带走,你妈妈回来见不到你,一定会追究我们的。不如,我在这陪你等你妈妈回来,再和她商量商量?”
吴力心里明白,等他妈妈回来他是绝对去不了了。吴力在坐着的轮椅上扯出一黑塑料袋,里面装着李子。吴力牵着袋口说:“吃一个吧,刚才吕主任给的。”
“谢谢,我不用。”夏昆摇摇手,“你吃,你吃。”
“你有小刀吗?我削一下皮。”吴力问。
“哦。”夏昆拿出钥匙串,打开小刀,“来,我给你削。”
“不用,我自己来。”吴力接过小刀,自己慢慢削起来。削了一个,吃起来有点酸,吴力又说:“夏博士,你能给我买瓶水吗?”
夏昆看了一下四周,问:“你们这里的小买铺在哪?”
“那边过去有一家。”吴力给他指了一下。
夏昆去了,一会儿,拿着一瓶水回来。
吴力说:“夏博士,我求你马上带我去做检查,好吗?”
夏昆说:“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妈妈回来,再说?”
“我没时间了。”吴力脸色煞白地看着夏昆。
夏昆看吴力脸色煞白,又说“我没时间了”,怕他出了什么事儿,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吴力神情凝滞地看着夏昆:“我只求你马上带我去做个检查,就算死我也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吴力说着话有点吃力,泪流满面的脸颊,眼泪滑过嘴角,嘴唇也发白了。
夏昆看他样子不对劲,左手一直揣在黑塑料袋里,夏昆连忙扒开袋口一看,里面的李子全被血浸透了。
“你怎么这么做啊!?”夏昆急道。
“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四壁阴冷的房子里等死,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痛快……”吴力说着气就有点接不上了,头无力支撑地垂下来。
“别说了,现在我带你去医院。”夏昆抱起吴力,吴力抓住他胳膊说:“送...送我去爱华医院。”
夏昆迟疑了一下,抱起吴力奔向自己的车子。
夏昆把吴力放到车后座上,用车上系风铃的丝线给吴力的小臂缠上勒紧。吴力身体已开始哆嗦了,体温在下降,夏昆赶紧开车。
车子开动,吴力横躺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树木街景,他就要离开。离开三十年来从未离开过的地方,离开安宁灯火阑珊的街区,离开三十年来相依为命的妈妈……夏昆的车驶出小区口,吴力的妈妈正打车回来,就在这路口错开了。
街道两爿阑珊的灯光一如既往的守候着这个时候放学的孩子和收工回家的人们,吴力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开着灯等着妈妈,是时候离开了……
吴力妈妈回来只看到轮椅和手机,没见到吴力,人一下就吓瘫软了。吕主任忙扶着她,她不光脚扭伤了,头也磕破了,还绷着纱布。她不顾一切地要找儿子,挣扎着一瘸一拐地四处去找,边找边哭喊着:“吴力!吴力呀!妈妈回来啦,你在哪啊!吴力!是谁把你抱走了,是谁呀!!!”吴力妈妈声嘶力竭地喊着找着,整个街区的人都看着她在灯火阑珊中来回穿梭的痛苦身影。
夏昆开着车,考虑送吴力去普通医院,这情况肯定惹麻烦,毕竟刀是他给的,况且吴力态度坚决,去爱华医院做个检查是他的心愿。夏昆想打个电话给吴妈妈,但吴力的手机落下了,打吴力的手机又没人接,况且现在解释没有用,还是先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