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经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经堂,不是那俩字,而是这两块石头,确切的说,是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大石头。
大石头并不规整,却高约三丈,分明是被人伫立在山中,却有一种本就是山中巨石,随着不动如山的气势。
徐三自然被吸引了心神,走近看去,才发现这石头略微靠前的地方,被竖着切下来了一块儿,切面光滑整齐,上面却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字迹,整整齐齐的排为高低不一三竖列,徐三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让他吃了一惊——
“大虞八年,余荷儿,五又十分之一刻钟。”
“大济二百年整,张无喧,五刻钟整。”
“大济二一八年,张无喧,五刻钟整。”
余荷儿是谁他不认识,但是这张无喧可不正是当代良山甚至后山掌门,张老头?那这石头上记得是?
徐三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小石头来,这块小石头相对于大石头来说要精致很多。仔细看去,甚至能发现那些看似粗糙的纹路里刻着许多精细的符文,细看之下直让人深陷其中。
这块石头,绝非凡物,且非天然。
徐三且这样想着,继续往下看去,就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大济二一零年,霍晨,五刻钟整。”
“大济二一八年,龙千渡,五刻钟整。”
“大济一七四年,李长风,五刻钟整。”
龙千渡!徐三一惊,这石碑上见了张老头且罢,没想到此番还能见到自己师父。看这时间杂乱不堪,大济二一八年灭,二一九为大虞元年,若记载为真,第一二拦尚可,第三栏的第二个人已经是六十四年前的人物了。
“这是我良山的修碑。”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似是在为徐三解释,见徐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声音又道:“石碑右边为‘试修石’,不同修为的人与之沟通,能唤醒的试修石光芒也不一样,修为越高,唤得试修石的时间就越长。”
那声音顿了顿,徐三回头,对正在解说的儒雅少年报以一笑,这少年年龄与徐三相仿,十三四岁的样子,浅浅的眉毛弯弯,一双眼睛并不大,却总有些迷离的感觉在里面,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小鼻头不高,整体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男生翻版的林妹妹。
“林妹妹”说话细声细语,似生怕惊动了谁,带着些柔态惹人怜惜。
“相传这两块石头开山时候就有了,是开山鼻祖设立的,这大石头我们都叫它石碑,是从下往上看的。”
徐三闻言往最下看去,才发现有一段古文,所用字体上紧下松,古朴却又繁稠,上书:“天下动*乱,吾欲觅得一处保小众平安,是为桃园,然救人必先救己,故传修法于众人,勤勤修矣,以试修石验之,修为高于前人者,可录于石碑上,供后世瞻仰。”
这段文字并没有说是谁写的这段话,建立的这块石碑,但之后第一排字所刻下的时间,是千年之前。
“大秦三年,风咲,三刻钟整。”
“大秦十三年,风咲,三刻钟整。”
“大秦三十年,风咲,三刻钟整。”
大秦,早已覆灭千年...后面密密麻麻,全是先人前辈曾经的辉煌纪录,以及一代代超越他们的俊才,徐三看着石碑上逐个记录的名字,字体不同,有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来样子,但每个字,仿佛都在熠熠生辉。
“很震撼吧?每次见到这石碑,我都会被震撼到。忘了自我介绍,师兄,咱俩姓氏有些许像,我叫许昊,是上代弟子,比师兄痴长几岁。”说话少年看着柔柔弱弱,冲徐三行了一师弟礼,复而与徐三并排站立。
关于许昊知道自己就是小师兄,徐三并不奇怪,刚刚随一众师弟师妹上山,已经引起了很多弟子关注。反倒是这个许昊,听闻前些年良山开门收徒时,六长老喜得一关门爱徒,貌似就叫许昊。号称天资出众。
“师兄不必介怀,我来此处固然是想要一睹师兄风采,但更是平日里的习惯。”许昊人柔柔弱弱,语气也柔柔弱弱,全然没有天才的样子,细致的为徐三介绍到:
“这三列,分别是人境,地境,天境。自从我见到这一大一小两块石头,便想要试,我每天都来,慢慢努力,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前一阵子到达人境巅峰,前来测试,拼劲全力也不过唤醒了试修石四刻钟,与余荷儿师姐相差甚远,可我却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修为突破而去了。”
之前说许昊天资出众,天资出众是天资有多高?后来徐三才知道,许昊开窍之时,风云为之变色。而许昊十岁进入良山,尚且五年,别的弟子还在基境巅峰与人境中期之间徘徊,许昊却已经半只脚踏入地境。其天赋气运,可见一斑。
许昊自顾自的给徐三说着这些,说到自己失败,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再次整个人都给了徐三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宛如石碑上那些时间长河里留下的足迹。
徐三默默点了点头,觉得这位师弟着实可爱。
“师兄,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来看看这两块石头。”许昊话锋一转,突然哀伤了起来,整个人身上的光辉在此刻黯淡。
“我决定今晚冲击地境,尽早完成师父的期望。我其实拉着您说这么一大堆,应该只是因为我不甘心...又无人诉说...师兄弟们最开始都在鼓励我,让我努力攀登石碑,可到了后来,他们开始劝我放弃,说我天赋虽好,但强求不得,不如尽早放弃,突破地阶。我也知道他们说的也对。”
“可是师兄。”许昊依旧笑的儒雅,声音却不再平静无波:“难道我的天赋真的不够吗,还是说难道天赋不够就没有资格追求梦想了吗?”
少年深深低头,良久,又冲徐三行了个礼,道:“劳烦师兄挺许昊在此发牢骚了,谢谢师兄,以后有我能帮上忙的时候,师兄尽管吩咐,我会帮师兄一次,尽我所能,已做今天对师兄的补偿...”
“不用。”徐三没让许昊说完,兀自打断了他的话:“刚刚你扰我思绪,突然找我说话,现在我打断你说话,算扯平了。”
徐三紧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这等事情他没遇到过,但听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讲述莫名的感到烦躁。
“你拿我当师兄不?”徐三纠结着说。
“师兄自然是师兄。”刚刚因为见到了徐三看两块石头的样子想起了从前,一时失态与徐三说了一大堆,现在心态平复,许昊已经恢复了平静。
“拿我当师兄就好,那师兄命令你...再坚持一阵子。坚持到你觉得真的不能坚持的时候。”徐三小眉头皱在了一起,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在你身上看到了和上面的字一样的光辉。”
许昊身体一顿,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被师兄弟盛传的“废材小师兄”,突然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我信!”许昊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颤抖。
或许自己一直都不想放弃,不愿屈服。不论是谁都好,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就好!
现在,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坚持下去的理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