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师。”
甘罗似乎不怎么想提起这个名字,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那里只是一个后勤兵。”
“先驱师!”兰斯特有些惊讶,要知道,先驱师是议会国的王牌师,国家骄傲,这只部队出入无数次战场,总是在关键的地点发挥作用。就连帝国旧都克斯普尔的城门,都是这支军队攻破的,可以说,先驱师就是圣明森议会国人民胸前的徽章。每一次提起,脸上都会流露出向往与自豪。
先驱师吗?帕丁森曾经听说过,先驱师的阵亡率极高,当初满编的一万人,十不存一,但是活下来的都是百战精兵,每一位的功勋都足以被刻在国都议会大楼前的纪念碑。
“后勤兵又如何,先驱师每一位都是国家的骄傲呀!”兰斯特有些兴奋,他摊开手说:“你不知道,我当初在部队里只要听到先驱师获胜的消息,都忍不住和大家拥抱欢呼起来。”
“您是哪支部队的?”甘罗有些想转移话题。
“西部方面军!”兰斯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虽然不如先驱师,不过我也杀了很多帝国败类,战争结束的时候,被授予了上尉军衔。”
先驱师!帕丁森胸膛似乎有夏蝉鸣叫,他想多了解先驱师的事情,甘罗却继续发话了:“建国战争已经聊烂了,没什么好说的吧,我们还是想知道十二星座佣兵团的事情。”
兰斯特点了点头,他摩挲着下巴的胡渣,说,“战争结束之后,我被册封为上尉,不过那时候,在部队外我这样的黑瞳人依旧被排斥,我纠集了一群退役的兄弟,拿着退役的钱,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刚好,一些军官要成立佣兵团,我赶紧去奔走,希望能加入他们。”
“谁知道那些家伙居然以满人为理由拒绝我,见鬼啦,我知道很多上尉都是后来才加入的。那些王八蛋摆明是看着我不爽,在战争时期找不到理由排斥我,和平时期才来搞这些阴损的事情,妈的!他们要是好汉,就该跟我在佣兵所单挑!”
兰斯特气愤填膺,他双手捏紧了头盔,说:“圣明森在泰利亚斯议长的领导下,还有这样的人渣败类在背后颠覆议会的法案。这些人真是该死!”
圣明森议会国曾经在战时发布过一个最重要的法案,就是解除奴隶,异邦的不合法身份。他们只有参加对抗帝国的军队,就能获得平民的身份。在圣明森的领土下过上安乐的日子。可惜这个法案在战时执行得非常好,在胜利之后,并肩作战的人们反而开始产生裂缝,有些人甚至闹得不可开交,要用武器来分出个好坏对错。
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推翻这个法案,但是各种卑鄙的小手段,还是层出不穷个的。甘罗可是见识过不少呢!
“不过他们明面上来,我也不怕!”兰斯特哈哈一笑。说:“老子当时就拍桌子走人,回琉斯平原建立起了人马座佣兵团,抢光这些家伙的生意,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十二星座佣兵团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样您还不是服软了吗?帕丁森在心内中呢喃,暴怒之下,还是选择在体制内对抗不公的世事,要是真正的强硬,就应该直接闹上议会大楼,去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席位。可惜热血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冷静下来,才能了解下一步的方向。
“我看你们两个刚才也很惊讶,是不是没有见过黑瞳人种?”兰斯特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双手大摇大摆地放在了靠背两侧,扬起双眸望向车顶:“反正在希路法亚圣教的教义里,只有金发碧眼的子民才会被上神认可。”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圣明森境内,异色瞳孔真的是少见!”帕丁森迟疑地说:“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着,黑色瞳孔的人,只存在大海的那一头,遥远的东方。”
“真的吗?”兰斯特有些吃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传闻,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无父无母,我除了自己,也没有见过其他黑发黑瞳的人。”
“大海的彼岸吗?”兰斯特有些期待,他望向天花板深沉的木色,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摇晃,低声地呢喃着:“那我该怎么去找他们呢?”
三个人随后继续聊了些奇闻怪事,有东边深海中的龙,南边沼泽盘桓的巨蛇,北边雪山出没的大熊,西边沙漠潜伏的蝎子。甘罗也是游历了很多地方的人,与兰斯特说到激动处,两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说蛮族的猿人叫刀身的凹槽叫血槽,那是为了刀身轻便,怎么可能是为了放血呢?
忽然,一骑佣兵策马来到车厢旁,阴沉地汇报说:“团长,有两个人骑马缀在我们后面。”
“什么?”兰斯特双手攀着车窗往后望去,眯着眼认真地望,雪花飘落在他的黑发上也毫无所谓,是的,他发现车队后方隔着很巧妙的距离,有两个暗红披风的骑士慢悠悠地骑着马,在踏在人马座佣兵团车队的脚印上,不偏不倚地跟着。
“打旗号有反应吗?”兰斯特坐回车厢,沉思道:“去跟他们交涉一下?”
“没有反应,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两个人冒险穿越雪原吧。”佣兵在盔甲下瓮声瓮气地说。
“这可不一定啊,爱德华。”兰斯特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打趣说:“我们这里不就有两个吗?”
那个叫爱德华的佣兵嗤笑了一声,说:“不过,团长,我听说这一带有强盗出没,这该不会是强盗的斥候吧?”
“强盗敢盯上我们这种车队吗?”兰斯特训斥道,心却沉了下来。自己车队有军方背景,在琉斯平原都是排得上名号的。随车队有五十多个精锐的骑士,都是在建国战争中经过血与火洗礼的。普通的乡巴佬强盗哪里敢打人马座佣兵团的主意。但,没错,凡事都有转折,这也说明,敢打自己主意的,肯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
突然兰斯特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对面的两个人:“牧师先生,我们的车队后面跟着两个暗红披风的混球,该不会是你们的旧友吧?”
帕丁森听到这句话,心底一紧,神色惶恐地望向甘罗,甘罗却抢先开口,他半开玩笑地说:“不可能的,我们两个人没有钱,没有货。那些强盗凭什么要抢我们呢?”
“我希望这只是巧合。”兰斯特意味深长地说着,他重新带上了头盔,深邃的双瞳紧紧盯着甘罗,好似一把利刃,要洞穿他一样,瞳孔的深处,泛开幽暗的光。
甘罗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碧蓝色的双眸轻柔地睁着,满是无辜和澄澈。
终于,兰斯特移开了目光,他对车窗外的佣兵挥挥手,恶狠狠地啐了一声,说:“全员戒备,如果真的有强盗,那他们要倒霉了,我们就先要抢劫他们!”
马背上的佣兵被兰斯特逗了,大笑两声说:“好的团长,兄弟们很久没有拔刀了,正好动动筋骨呢!”
说完,他又马上变了个脸,阴沉着骑马通报去了。
兰斯特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帕丁森瞟了眼黑面神似的兰斯特,又看了看甘罗,心底忐忑不安,想马上跟他说些什么,对面又坐着个外人。这时候的帕丁森,就好像被数十只蚂蚁爬过了身体,浑身不自在,也不能发作,只好强行看出窗外的雪林,让自己冷静下来。
甘罗倒是一脸平静,甚至嘴角有些扬起。他精神的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危险就要来临,但自己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兴奋。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眼神游离,此刻他才明悟过来,为什么离开了这里五年之后,还执着着要回来。
时间无声地过去,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自从那一次汇报之后,就在也没有佣兵来到车厢旁,毫无异动的时光连兰斯特都沉不住气了,他攀出车窗往后眺望,发现那两个暗红披风就像牵线木偶一样,不快不慢正好隔着那段距离跟着,正好可以逃走,正好可以跟上。
“这两个混球到底在想什么?”兰斯特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别人。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帕丁森昏昏沉沉地熬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车窗外又出现了佣兵,那个佣兵律动着挥动马鞭,头盔下的阴影中却没有发言。
兰斯特用力拍了一下马车的窗棂,急冲冲地问道:“爱德华,你丫的,别卖关子!”
佣兵笑了笑,他耸肩说:“团长,是驿站到了。”
“真的吗?”兰斯特兴奋地说,驿站矗立在两个城镇之间,供沿途的旅人休息的地方,这些驿站很受大家伙的爱戴,每个旅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对吗?兰斯特喜出望外,他对兄弟们的实力无比放心,可是谁也不想真的遇到强盗对吧,如果能相安无事地走到驿站,那真是个好消息。
——那时候就算强盗攻来,佣兵们依靠驿站防守,情况也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兰斯特低垂着眼睑,脑海中浮现着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可能,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这一趟旅程,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