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临快要摔到老女人身上时,她的双手却撑在了轮椅二侧,只是这样力道还来不急收回,背后的画架有些太大,也是有些许份量的,而她的双腿交差扭在一起,一时竟提不起力,她知道如果她这么摔在老女人身上,这个女人一定吃不消的,因为不仅仅只有她自己的份量还有书包与画架的份量。
她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双脚尖用力,手臂支撑起身子,猛的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这老女人的轮椅是紧挨着墙的,恢复自由的双脚朝墙上一踢,她的人在半空中把轮椅扭了个方向,她的人落在了轮椅后面,只是画架却砸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萧临吃痛的松开,画架一瞬摔到地上,里面的画纸铺撒一地。
她抬头望了那个推她的城管一眼,神色阴暗,半抿着嘴唇,那个城管被她这么一望,顿时脊背生凉。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画纸放入画架内,只是画架被摔散了不能用,萧临的心底涌起一阵怒气,这画架是蓝笙为她制作的,坏过一次被任北阳修好,这画架承载着蓝笙与任北阳二个人,而现在。
她的眼神闪着幽暗,直盯盯的盯着那个城管,那个城管不知为何却后退一步,一想又不对,凶神恶煞的开口“看什么看?!”
萧临把理好的画架放在墙根,把书包取了下来,大跨几步冲着那个城管小肚上就是一踢,城管冷不防的被她踢倒在地,一瞬所有人都愕然的瞪着她。萧临觉得自己心里的愤怒还是无法消除,抄起拳头就在他脸上揍了几下,临了声音冰凉“原来,你是没爹妈生的。”
站起来在那几个城管脸上一一扫过之后才背起书包,抱起画架走出地下道,只是在快要走到出口时,她回头冲着某一个闪光点望了一眼,那个闪光点有那么几秒微晃然后,熄灭。
萧临的那句话引起了公愤,良心未泯的行人皆对着这几个城管破口大骂,城管们灰溜溜的走掉。
记录着瞬间演变的时刻,不仅仅是行人的双眼还有一个没有温度却捕捉一切的相机,而萧临回头看的那个闪光点,它就是相机镜面折射的反光。
它一瞬便捕捉萧临那警惕回头一时阴郁如青苔的双眼,潮湿带着水渍,如小兽般警觉和凶狠,这一点在她扑向城管时已经确切的体现到,一个孩子在面对那么一群人时还能剧烈的反击,可想而知这个孩子是多么的执拗与不顾一切。
这样的孩子是危险的,却无疑是让人......心动的。
那双拿相机的手,苍白有力,骨节分明。他弯腰捡起了脚边的一张白纸,翻过来是一张枝桠错纵的森林,无叶,无人,盘根错节,下面是一个镜像,水滴,圈圈涟漪中一颗红色的心脏,心尖朝下,无数细小的丝线从心尖中攀沿而出涌入另一侧,构成一个苍白的世界,同样的枝桠错纵,盘根错节,唯一不同的是这苍白的世界中有一个空洞的影子,头颅,身躯,四肢,纯白色黑灰线勾勒,心脏的地方是一个无底深渊的洞,从里面往外溢着血,黑色的血,浸染这地面,他脚尖,渗透在夹层红色心脏所在的地方,由那无数丝线涌出的心尖中进入盘踞整个心脏,丝丝缕缕的晦暗,压抑,癫狂。
这双手持着这画停滞了很久,才卷起来,纳在手中。
不知情下,我们就如此邂逅,于是才有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成形的因子。如同精子与卵子的相遇,结合,只是,在一定的时间内排出的卵子不能与精子相遇,那么它就会自然死亡,等待下一次机遇的成熟。
而邂逅也是如此,这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子宫,成熟的卵子与外来的精子有了第一次相遇,只是不知道能否起到感应,若是不能只能够等待下一次相遇,如果能便有了胚胎,一起营造属于自己的故事,若是不能,要么等待,要么消亡,要么与其它的邂逅,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这才有了形形色色的故事,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孩子出现。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城市与城市只是一小部分器官的构造。而我们在这器官中占领着各种位子,形成了血脉,与之相融。
“叮咚,叮咚,叮咚。”
“喂。”
“Joe。你在哪儿,十分钟后要开会儿,怎么还没到。”
“嗯,一会儿。”
“快点。”
“好。”拿相机的另一只手关掉了手机,把夹在腋下的画拿在了手上,这个看起来很高,整个身子都隐在灯光照不到地方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十分帅气却不张扬的男子,很年轻,略有一些外国人的味道,卷发,褐色微黄,个头很高一百八十公分,黑T恤,牛仔裤,运动鞋,脖子上挂着长焦单反相机,纯黑色。他又看了眼萧临离去的方向,这才转身走出地下道,叫了Taxi。
他是一个摄影师兼撰稿人,在一家杂志社上班,主要工作为杂志社的平面模特拍照,模特儿的专属是摄影师Maki,Maki临时有事过不来时就会让他顶替,工作不多,却每出必精,这不是他的原则,却是他的风格。杂志社上上下下的人都有意跟他套近乎,只是他这个人呐,怎么说呢....
太过于冷淡跟漫不经心了。事事不上心,没一点儿干劲儿,整日里懒散不修边幅,他高兴了会为你多拍几张,不高兴了,相机都懒得碰,可是手法却高超的让人无奈,久而久之,一提到他Joe都直摇头叹气,明明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愣是......还有啊,明明挺帅气的男人怎么愣是留着大胡子呢?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那么....别具一格呢?
萧临买了一个新的画架,坏掉的画架她不打算再修,原由不明。她在公园一角架起新的画架,画出了那一双手,那一双枯干拉二胡老男人的手,血管突起,如蚯蚓一般攀爬在皮肤的下面,青灰,皮包着骨头,一节节骨头相连的接口都看得十分清楚,只是她把老男人手中的二胡换成了朽木,满是虫蛀过后的朽木,腿边是从朽木上拉划下来的木屑,一层层沉淀在他的老旧军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