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城,西南城隍庙内,遍布灰尘的破旧的泥像下,两口大铁锅被支撑起来,冒出热腾腾的水汽,铁锅下滋滋燃烧的干柴,映红了那个从鼻端到右侧脸颊有着狭长刀疤的壮汉的,挺立的胸膛。
在壮汉身前不过三步的空地上,一大群身上裹着厚重破烂衣衫的汉子挤作一团,手中端着缺口的粗瓷大碗,死死盯着云雾翻腾的铁锅,喉头耸动。
一个头发凌乱,脸颊瘦削的干瘦男子,把目光艰难地从铁锅上移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张口说道,“还是牛大仁义,疼惜我们这些破家的苦哈哈,日后牛大但有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位被称为牛大的刀疤汉子闻言脸上亦没有露出什么倨傲颜色,将手中汤勺在锅中卷动,捞起一满勺稠粥倒在干瘦男子碗里,用勺子敲在铁锅边缘大声说道,“冲你李三这句话,我老牛给你一满勺稠粥也值当”,说着他用眼神四下一扫制止了躁动的人群,“今个在场所有汉子,也算是和我老牛,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了,不用说,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勺稠粥,喝完了没吃饱的可以再来,吃完了还可以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带去一碗半碗,大伙都是死里逃生的苦哈哈。官府用那一眼望的见底的清汤糊弄诸位的肚子,不管顾我们家中老小的死活,但我老牛管!而且每天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都有!”
看着众人点头哈腰的感激涕零的神色,牛大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悄悄退后了一步,便有两个汉子上前掌勺替他给眼前喧嚣不已的众人分粥。
一连三天,梵烨的副手陈涔都捧着自己的破碗,来城隍庙喝一口热粥,在临近几个县城的查访,让陈涔最终将目光放到这个,衙门内部与鸡公山的盗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丝丝缕缕的联系的信安城。
只是施粥的人,此刻早已经不是牛大那一伙人。自从第一次露面之后,牛大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一般神奇地消失了,李三带领一干饥民接受了分粥的工作。
衙门的差役,时不时也会赶来这边巡查,却并没有发现流民的什么异动。然而陈涔置身流民当中,却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至少,他已经明显可以感受到,吃饱后在阳光下聚集的流民,看待从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衣着光鲜的城内居民的眼光,已然有了不善。
陈涔虽然是个丘巴,但是对于民情也是略有理解,虽然天气已晴,但是没有官府赈济的一无所有的流民,是不可能短时间回去城外重建家园的,而恰恰是这个短时间,让陈涔感受到了一股很是不安的威胁。
但是他了解的情况依旧不够啊!
陈涔低着头翻来覆去的想,可脑中实在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他也并非是什么,下不了决断的犹豫之辈,至少他可以肯定,单凭信安城中官府力量,并没有形成规模组织的小股流民,是翻腾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
真的会发生什么的话,那么危机只可能来自距离信安不过百里的鸡公山,牛头山大事将定,这边的情况需要告知虞侯,而他需要更多的消息。
凝神沉思刚转过墙角的陈涔,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身穿衙役服饰的差人险些撞到,他灵机一动把右侧身子侧移堪堪躲过,刚要看清来人,却听那人火急火燎地汇到到,“大人,距离信安城五十里的城外有紧急消息!”
陈涔心头一惊,凑耳过去倾听,听完以后脸色一沉,眉头皱得老高,他该有所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