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大漓暂时的平和安定背后,是双方在边境心照不宣的哨骑交锋。每日回营都会有袍泽已经冰冷的身躯抬进来,然后被恸哭的家属护着抬走。
梵烨的运气却着实有些好,每一次任务都显得漫长曲折但最终总是平淡无奇。对此梵烨并没有觉得理所当然,他甚至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是总在庇护下的雏鹰,终究长不成傲啸九天的天空王者。
胯下骏马,腰别宝剑,只有鲜血才能延续热血。跃马扬鞭于沙场,声震朝野于九霄,是每个男儿心中永不褪色的梦想。
深入草原十余里已经是北魏轻骑的哨探范围,梵烨执意请求走这深入险地的一遭。
为此,他拉上了梵武,带队队长听说也是即将升任骑军指挥的中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的阻拦。梵烨接受的要求也只有一条,一切服从指挥。
而他向来是一个守规矩的执行者。
在家,他从不忤逆父帅的意思;在营中,哪怕是单调枯燥的日常,他也从来中规中矩。
梵烨在详细了解过行军路线以后,就此此行一言不发,反而是在队正闲暇之余,问了他不少关于边境的情行。
对正本姓林,乃是武关本地人。家中乃是世代军户,从小一身骑射本事,十五岁入天武军马军,从小兵一步步做起算而今也有十二个年头。自哨探边境以来,大大小小数十次摩擦冲突,身上也有了三个人头的军功傍身。
说起升任指挥的事情,他也是憨厚一笑,“都是上面的头抬举”。
三人或缓步闲谈两句,或低头默默赶路,从早上天色未亮走到中午烈日炎炎。对正林晖看了看天空毒辣的日头,抹了一把额头涔涔的汗水,转头吩咐道,“现在太阳太毒,人马消耗大,找个地方,休息半个时辰避开这段时间再赶路吧”。
早已经汗流夹背的梵武,如蒙大赦一般,赶着马儿一溜烟跑向前跑,见多识广的对正告诉他前方不足半公里处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痛饮清凉的河水。
仿佛没有听见梵武痛饮河水酣畅淋漓的声音,梵烨解下备马的包袱,牵着它与自己的坐骑硬是在河边走了一段。剧烈的运动之后,过一段时间才会发汗这是常识,哪怕粗豪如梵武也不准自己饥渴的坐骑踏入小河一步。
对正林晖也是小心地把浸入河水的双手在额间颈项拍打,然后将头发用水打湿过了一会才饮马,最后自己喝水。
这里已经是漠北高原的地界了,说是高原其实更近乎是一片草原,无边无际的丰美水草是胡族最好的牧马地,这样的一马平川地要往被北延伸两百里才是缓缓向下倾斜的连绵山地。
流动冰凉的河水不用遮挡,就是最好的遮阳地。等到双脚浸润在河水中,毛发被打湿,就算是坐骑也舒畅得不再嘶鸣。
就着河水吃下干硬的炒米和馕饼,半个时辰以后,三人的队伍修整后重新出发。
再往北走一里,就到了这群人可以到达的极限,距离这边百里外的就是北魏的重镇北固,七万控弦之士会把胆敢踏入北魏的任何人射成筛子。
林晖勒住战马后退了数步,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人折道东走。在这广阔无垠的大草地上,永不变化的是澄澈如同蓝宝石一般的明亮高远天空,以及一眼望不到头偶有起伏的草场,连夏日的清风都在这里变得狂傲不逊。
从日中的炎炎烈日走到下午的日斜三尺,哪怕以对正林晖老边关的粗长神经也是满脸疲色,趁着落日前的数个时辰,压榨剩余的马力,在天黑前再赶几十里路就可以回到靠近武关边镇的安全地带扎营,檀少爷出门再三叮嘱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又不能早早赶回去,这样的安排两边都能应付过去。
打定了主意,林晖指着前方三百步外的高坡说道,“梵公子,天色将晚,这里已经深入北魏边境时常有轻骑出没,应当回返了,往南二十里足可扎营”。
梵烨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眼中的失望神色一闪而过,拱手道,“一切但凭林大哥安排”。
三人下了马,走在没及小腿的草地上,裤腿带过祈长的草叶的沙沙声响清晰可闻,此处高坡虽然不陡,也有五六百步的长度,爬上坡顶远望,方圆十数里应该一望可知。
梵武正想着分说在暮关,他也曾在这么一片草场上躺着睡觉的惬意经历,这一路上的沉默实在让他有些憋闷。可他刚欲开口,就看到自家少爷驻马挥手示意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