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人收拾妥当,便即出发。
韩汝河带着众人,出了客栈先向西行至晌午,略作休息,转而向南。此时众人已经进入深山之中。山中树木林立,许多树木只剩枝桠,唯有松柏长青,针叶上挂满了白雪。
又走了一个时辰,众人行至一座山谷,山谷里冷风如刀,气温极低,那山谷很窄,宽约三丈,当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两边光溜峭壁,遮天蔽日,高达万仞。柳轻寒和林方思两个孩子早就被周围的景色惊呆了,一边窃窃私语发现的奇山怪石,一边跟着众人。
在山谷里行了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赫然出现一块极大开阔之地,不远处就是折剑山庄庄园。庄门威严,左右石狮高耸,朱门青瓦,门匾上气势恢宏的“折剑山庄”四个大字,甚是气派。
折剑山庄看门弟子见是韩汝河回来,立刻上前迎接,时已至申,韩汝河将众人带至客房,道:“众位贵客先稍作梳洗休息,待得晚膳时,再带众人去大厅见家师。”
袁章早已等不及晚膳,得知柳宗平正在会客厅与司空仁庄主聊天,便拉着了改等人前去。
来到会客厅。还没等袁章开口,柳宗平就已看到进来的袁章,匆忙迎了上去急切的道:“贤弟受苦了,如何?寒儿找到了吗?”
没等袁章回答,柳轻寒便从了改身后蹦了出来,低头小声道:“爹!”
柳宗平见到柳轻寒,不知是喜还是悲,佯怒道:“小子,你胆子好大!”
柳轻寒见柳宗平生气,又急忙躲在了改身后,了改笑了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柳施主,柳家公子聪明活泼,侠义心肠,一路照顾贫僧有加,还望柳施主不要责罚。”
柳宗平见一和尚为柳轻寒求情,双手合十,恭敬道:“这位大师是?”
“贫僧法号了改。”
柳宗平虽未见过少林方丈,但也久闻大名,欣喜道:“原来是少林寺了改大师,久仰。”随即转头对柳轻寒道:“今天既然了改大师为你求情,就免你一顿板子,下次再要跑出去玩,休怪爹不客气。”话虽如此,柳宗平早就心疼有加,也不知这些日子不见,孩子吃了多少苦,脸上却未有表露。
堂中主座一人,鹤发白髯,脸色红润,眉宇间英气勃发,年约六旬有余,乃是折剑山庄庄主司空仁。两侧之人均是乞丐打扮,身上却未挂布袋。
了改走上前去,向司空仁合十鞠躬道:“少林寺了改,拜见折剑山庄司空庄主。”
司空仁满脸喜悦,起身回礼:“了改大师能光临寒舍,当真蓬荜生辉,司空某幸甚。”说罢,了改对两侧乞丐各施一礼道:“拜见丐帮林帮主,梁帮主。”
林帮主乃是南派丐帮帮主,不是别人,正是林有邦。梁帮主乃是北派丐帮帮主,梁耀。
南北两派丐帮帮主各自起身还礼。
袁章见到林有邦,又惊又喜,道:“林大哥?是你么?”
林有邦听闻,望着袁章道:“你是……”还没等袁章回答,林有邦高兴的合不拢嘴,朗声笑道:“哈哈哈,原来是袁兄弟!是你!是你!”两人喜极相拥,十年前,两人偶遇,十年中多少心酸事想要诉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林有邦扶着袁章肩膀打量,道:“袁兄弟,这十年你音讯全无,可想煞哥哥了!”
袁章笑道:“我早已不问江湖中事,林大哥当年大恩无以为报,我羞于见你。”
林有邦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们今日兄弟相见,日后你要再躲着我不见,看我不打你老大的耳刮子。”
袁章道:“那便任由林大哥处置。”
话音一落,林有邦黑着脸喝道:“还躲?出来。”众人被林有邦这一声呼喝也吓了一跳,只见了改身后又钻出一个女孩,正是林方思。
林方思吐了吐舌头,道:“爹。”这一声虽小,却如聩耳雷霆一般,惊呆了众人。
“偷偷摸摸跑掉,害的爹着急。一会儿也休要吃饭了,等着吃板子罢!”
林方思并未接话,大方走上前去,行礼道:“拜见司空伯伯,柳伯伯。”林方思行礼,却唯独跳过了梁耀,这让梁耀好不尴尬。
林有邦心道丐帮虽分南北,但梁耀毕竟为北派丐帮一帮之主,林方思又是自己女儿,如此未免折了梁帮主面子。“干嘛不向你梁伯伯问安?”
林方思昂首道:“我一路上净受些丐帮弟子欺负,干嘛问安?”
这一句话,可惊呆了众人,林有邦怒道:“胡说八道!”
梁耀赶忙圆场道:“林帮主息怒,童言无忌,我想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梁耀虽听信有两个孩子和一和尚大闹丐帮大会,虽知道和尚乃是少林寺住持了改,却不知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柳家公子,而另一个是林有邦的千金。南北丐帮本就不浅的过节,如此看来,梁子怕是又深了。
“林大小姐,梁伯伯怕是当中有误会,改日我定当责问属下,把欺负你的人找出来,好好揍他一顿,你看如何?”梁耀心道林方思不过一个孩子,哄哄便罢了,谁知林方思道:“假惺惺,你找麻烦的属下已经恶有恶报了。”这一句,直把梁耀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林有邦怒喝:“住口!”随即和颜向梁耀拱手道:“在下教女无方,还望哥哥赎罪则个。”
梁耀怒火早起,却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只能强颜道:“好说好说。”
司空仁见林有邦千金胡搅一番,气氛尴尬,火药味渐浓,忙道:“大家路途劳顿,一会儿便为大家接风洗尘,老夫寿宴定于明日,已有千位武林豪杰悉数抵达折剑山庄,老夫借此机会,让大家好好热闹热闹。今日小宴,大家随意,明日大宴,几位若要不醉而归,就是不给我司空仁面子。”
司空仁这一番话,倒是化开了之前的尴尬,众人朗声笑着散去。
酉时。折剑山庄膳堂。
司空仁为众人少林武当众人接风洗尘,因此并未过于铺张,桌上只有武当、了改、柳府、林有邦众人。司空仁因庄中有事未有参加。
白木将弟子介绍给众人,行礼后,便开始用膳。
林有邦听闻林方思的经历后,知晓了改曾出手相助,举杯道:“了改大师,一路多亏大师不弃,如此恩情,林某日后定涌泉相报。”
了改笑道:“帮主千金菩萨心肠,我出家人慈悲为怀,何谈出手相助。”
林有邦和柳宗平又敬了白木等人,这才放下酒杯,与众人边聊边吃。
用过晚膳,众人回房歇息。
路上,柳轻寒把揣了很久的布袋递给柳凌玉,道:“给,布袋我找到了!”
柳凌玉恨不得柳轻寒早把此事给忘了,谁知他真的找到了,赌气道:“你偷偷跑掉,还得我差点被爹揍。”
柳轻寒嘿嘿一笑,道:“那不管,布袋我找到了,咱们拉过勾的,你的赵子龙归我。”
柳凌玉心中不舍,琢磨如何耍个赖,只听身边一个清脆女声道:“说话不算话就要羞羞脸。”正是林方思。
柳凌玉怒道:“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林方思笑着自言自语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了就是小坏蛋。”拉钩的歌谣本就是孩童皆知,林方思这一番说出来,是料定了柳凌玉舍不得自己的玩偶。
柳凌玉脸红耳赤,气道:“我才不当小坏蛋。”说完,掏出赵子龙的面人,赌气的扔给柳轻寒,头也不回的回房了。
林方思笑呵呵的走到柳轻寒身边,道:“哇,好漂亮,我也喜欢赵子龙。”
柳轻寒看了看林方思,道:“你喜欢就送你罢。”说着把面人递给林方思。
林方思欣喜的接过面人,爱不释手,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姐姐打赌出走的,这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坏人,你还差点死掉,现在转手送给我,值么?”
柳轻寒笑道:“你喜欢就值。”
林方思见柳轻寒又痴痴地看着自己,佯嗔道:“呆子。”
北方虽天寒,月朗星稀。
两个经历人情世故却又懵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在月下,欢声笑语。
夜已深,柳轻寒和林方思又聊了几句,柳轻寒已经倦怠,正要往回走,被林方思一把拉进了一座假山后。
“怎么了?”柳轻寒低声问。
林方思道:“刚才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过去了,是不是要密谋什么大事?”
“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房吧,不然爹爹又该着急了。”柳轻寒这刚重新回来,心知柳宗平恨不得自己就在他视线之内,若要再晚回去,怕是要挨揍。
林方思越想越觉得有趣,执意要去,道:“胆小鬼,羞羞脸,反正我要去,你去不去?”
柳轻寒琢磨了一下,道:“那好,我和你去,不过看一下我们就走!”
说罢,林方思拉起柳轻寒的手,蹑手蹑脚向着黑影离开的方向跑去。
林方思虽轻功不弱,柳轻寒毕竟毫无根基,折剑山庄又庞大异常,七拐八拐,便走丢了。
林方思生气道:“都赖你,走那么慢。”
柳轻寒喘着粗气,道:“你跑那么快,我都跟不上。”
正要继续说话,林方思示意柳轻寒禁声。不远处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林方思拉着柳轻寒躲在屋外的树丛之中。
“明日便是寿宴,都安排的如何了?”一人道。
“安排妥当。”
“那便好,我们助你登上折剑山庄庄主的位置,你帮我们除掉司空仁。”
“别忘了,我帮助你们的目的不是除掉我师父,而是……”
“我知道,说好了,不伤司空仁的性命便好。不过,你即便是当上了庄主,也得归顺我们,如若不然,你知道后果……”
说着,两个声音突然都安静了。
只见一个人影从屋内走出,合门转身,却未离开。“屋外的人,现身吧。莫要我动手。”
林方思和柳轻寒只道屋内的人发现了他们,正要起身,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那人道:“叶师弟,这么晚还没睡?”正是韩汝河。
屋内的人正是折剑山庄二师兄,韩汝河的师弟,叶方。“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叶方问道。
韩汝河道:“晚宴陪着众宾客饮了一些酒,略有些上头,出来吹吹风。正巧走到你这里。”
叶方本就站在屋檐下,月光洒下的树荫照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柳轻寒和林方思都识得,他便是刚才屋内说话的其中一人。
韩汝河道:“我这便回去了,叶师弟早些歇息。”
叶方拱手道:“师兄请。”说完便回屋了。
林方思看着韩汝河离开,正准备拉着柳轻寒起身,突然颈后一凉,被人拎了起来,几个起落,待得林方思和柳轻寒两人看清时,已经来到了另外的院落。
柳轻寒回身一瞧,正是韩汝河。
韩汝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林帮主千金和柳大人的公子,折剑山庄庄大宅深,跑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轻寒拱手道:“韩大哥,林家妹子晚宴上吃的不太舒服,非要拉着我帮她找茅厕,这才迷路。还请韩大哥见谅。”
韩汝河看柳轻寒虽然年纪轻,礼数倒是很周全,道:“柳公子说笑了,山庄的不少家丁,还有不少迷路的,何况你们初来乍到。出了庭院,径直往左手边走,便是客房,你们便回去了。茅厕在客房西北,不难找。”
林方思心中琢磨刚才偷听的话,开口道:“我才没有……”话没说完,被柳轻寒轻轻拉了一下胳膊。柳轻寒抢道:“多谢韩大哥!”说着,拉着林方思一溜烟的跑了。
一口气跑到客房区,这才停下,林方思甩开柳轻寒低声道:“听刚才对话,怕是有人要加害司空庄主,正巧韩大哥在,干嘛不告诉他?”
柳轻寒喘匀了气息,道:“傻瓜,咱俩本就是去偷听,有错在先,何况我俩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你说的话有人信么?信不信且不说,若是打草惊蛇,就凭你我的功夫,那些人杀掉咱俩还不易如反掌?”
林方思这才恍然大悟,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柳轻寒略一沉吟,道:“既然咱俩打不过那些人,那便告诉一个咱们信得过,又打的过那些人的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