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司星钦月后,芒种摇摇晃晃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没有回过神。
“情敌大人应该和你提起过,关于你身边那只弗爇的事。它与其他那些弗爇都不同,它身体里有着地界最残暴的神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地界神的精元,我们称它为“刹罗菱”。情敌大人与那个人交易,但没想到那个人把一小部分刹罗菱给了这只弗爇,使它成为人。所以说,这只弗爇有了那位神的力量。”
“我感觉到你的身体里有少部分这位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你喝了那只弗爇的血,对吗?得到一小部分神的力量,你应该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强了。该说的情敌大人应该也说了,而我要提醒的是,你既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再饮下那只弗爇的血来提升力量。”
“因为地界的神都是鬼神的后代,注重力量,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力量流失。那位神迟早有一天回来收回自己的力量,很少流失在外的力量可能不会被发现,但如果你身体里有太多他的力量,他就会杀了你取走那些力量。”
“如果有一天碰到了那位王,你一定要跑,不要管那只弗爇,一定要跑!”
芒种脑中还回响着司星钦月的话,让他震动的并不仅仅是司星钦月的警告,而且是前面的话——他喝了小野的血。
他在什么时候喝过小野的血?为何完全没有印象?
最有可能前几天被困在山里的时候。出来后他只是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完全没有仔细考虑过当时发生了什么。
云鸢和小野都说是他自己起来将内力注入石壁,那极有可能就是在喝了小野的血之后拥有了神的力量,才爆发出一股生机。在之前……他突然想到,自己被一块大石阻断去路,他昏倒在石头旁边。
怎样见到小野的呢?那时候他不可能有力气推开石头,应该是小野把他挖出来,之后再给他喂了血……难怪他昏迷时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还以为是他吐的血,原来不是。
为什么小野没有对他说过,云鸢也没有告诉过他?她没有工具,如果是用手把他挖出来,手上的伤,应该很严重吧?
芒种愣愣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就快走到小野居住的房间。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扫去积雪的台阶上。
天空中又飘起雪,白色的像花一般的雪落在她的头发上。
听见“簌簌”的脚步声,小野回过头,也看见了他,微微一怔。
芒种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走过去,在小野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坐在她身旁的台阶上。
小野收回目光,抱着双膝看飞舞的雪,天地间那么的安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只听得见雪纷纷扬扬的声音。
“又下雪了。”过了许久,芒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讲话,每次都是小野先开话题,也是她讲得最多,芒种基本上只是在听着。
小野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是啊。”
又是一阵沉默,芒种焦急地抓了抓头发,挤出几个字:“那个,谢谢你。”
“不用。”小野轻轻地回答说,也不问芒种是为什么道谢,因为那些对于她不重要。
她并不是想要芒种一句“谢谢”,就像那位琉族小姐并不只是想要“对不起。”
小野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疏离,芒种慢慢地放下手,低着头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他又要走了吗?小野抬头有些失望地看着芒种的背影,忽然他停下脚步,转身脱下黑色的外袍。
明知道小野不会冷,但芒种还是把那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他看见小野清澈的瞳子中倒映着他的影子,还有一丝算得上是惊喜的情绪,一如当初芒种同意带上她一起走的时候。
“小野,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他忽然很想问这个问题。
小野一愣,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眼中笑意温暖:“一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芒种再也无法直视小野那双眼睛,他转过身,没有道别,匆匆离开这个地方。
太可笑了,他为什么要嘲笑琉苏一定要他的一个承诺?有时候,男人不也是需要一个承诺的么?
他恍然想通自己为何对琉苏一直没有感觉。琉苏就是浮云,你永远抓不住浮云,因为浮云总是在很高的地方,飘忽不定。
“你昨晚是做什么去了?”燕连恒看着精神不振的芒种,有些鄙夷地问。
“我……”
“年轻人,适度就行了,不要过早透支。”燕连恒语重心长地说。
芒种被自己的口水一呛,瞪大眼望着燕连恒:“我没有。”
他不就是和琉苏吵了一架,两人又冷战了。原因就是琉苏知道芒种拜燕连恒为师,她认为芒种不应该与燕连恒走得太近。但是芒种觉得琉族的人是对燕连恒偏见太深了,而且他也不想别人管他的事。
芒种不想给琉苏解释太多,于是两人不欢而散。他其实想的是,最好还是不要把琉族牵扯进来,尤其是这次猞怛泐被毁灭之后,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
对了,猞怛泐事件的当事人,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在他面前说风凉话,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唉,为什么女孩总是这么麻烦。眼看着和小野的关系缓和了一些,琉苏又出问题了。真是太难为他这个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要是云鸢的话就不会担心处理不好这些事吧?他总是能把每一个身边的女孩哄得很好,总让人感觉他似乎对每一个女孩都很好,对每一个又很疏离。
这边燕连恒又继续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节制……”
“相师,我们还是做正事吧。”芒种果断地打断他,谁知道接下来燕连恒嘴里又要蹦出什么惊人的话。芒种早就发现有时候燕连恒像是被云鸢附身,净说些烂话。
燕连恒没什么情绪的妖异眼瞳向芒种一瞥,道:“我觉着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先让我试试你的实力,我再安排你日后的学习。”
芒种一惊,随即绷紧神经警惕起来。既然燕连恒说要打,那么他的攻击也就是下一刻的事。
燕连恒一伸手猛地扯掉厚重的外袍,在空中一挥甩向旁侧的树枝上,树枝被压得一阵晃动,上面堆积的雪纷纷落下,几乎掩盖住相对而立的两人。
在白雪弥漫中燕连恒发动攻击,他的掌势凌冽而诡异变化,他手中没有武器,但每一片雪都是他的武器。
白雪和着燕连恒的攻击迎面扑来。芒种微微睁大双眼,雪色帘幕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起手攻势,他伸出左手,接下那带着强劲力量的手掌。
手臂上穿过的强劲攻势让芒种闷哼一声,不等他反应,燕连恒的手一滑勾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手握拳击向他的双眼。
芒种侧头躲过燕连恒的一拳,带过的风混杂着雪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而燕连恒的身影已经诡异而快速地闪现到芒种身后,双手抽出拍在他的肩上,一条腿抬起顶在他双膝后。
芒种的双腿一软,又被肩上的力道压制住,跪在雪地里。
他们交手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从树上落下的雪这才飘到地上。芒种一边揉着发软的膝盖,一边站起了身。
燕连恒下手还真不手下留情,要不是他用内力护着,这会儿腿估计已经断了。
“你的内力怎么又提升了?”燕连恒感觉到手腕有些发麻,惊讶问道,“你是不是又吃了什么灵药?”
“不是。”芒种没解释原因,他不能把小野的事暴露出来。
燕连恒察觉到他力量的提升,他自己也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如果司星钦月没有说谎,那么这次力量的迅速提升就是因为小野的那几滴血。
神的力量,迅速提升人的实力,这些如果被传出去足以令人眼红疯狂。直到司星钦月离开许久芒种才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一定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小野只有小野死路一条,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谁会控制得住欲望。
他不是没有动过心,但让他放弃的并不仅仅是司星钦月的警告,而是小野那双干净的眼睛。
小野,那只是小野。
燕连恒不悦地皱眉道:“借助那些东西,固然可以快速提升,但不利于巩固基础。”
芒种只是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被他踩出两个洼陷的地面。
“刚才你真的是太慢了,燕家武功讲究快而诡奇,出奇制胜。”燕连恒又说,“记住我刚才用的招式了吗?”
“记住了。”
“明天我会再来考你。还有两个要求。”燕连恒取下外套披上,“第一,我要求你每天在宫里那道瀑布下修炼半个时辰,不管你是静坐还是练习武功。”
“什么?”芒种抽搐着眼角。那道瀑布的水本来就冷,冬天水没被冻住时更显寒,而瀑布从高处落下冲击力巨大,一般不会有人敢去那下面晃荡一圈,他只是想想都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那简直是要人命的啊。
“水被冻住后你当然可以不去,夏天你必须呆一个时辰。用你的内力去抵抗瀑布,直到完全耗尽,不得已才可提前。”燕连恒说,“第二个要求,每五天练习一次你那套招式。”
芒种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燕连恒。相比起来他觉得第一个要求都还能接受,而第二个要求……“闻龙烈诉·十七斩”,完全就是要把人的力量抽尽。
燕连恒的语气明显是不容拒绝,芒种被迫着默许接受。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问:“和谁打?”
“除了我,你还想和谁打?”燕连恒似笑非笑,“你必须去找一把能承受住你内力的武器,不能用云鸢的那把剑。”
“相师也畏惧这把剑啊。”芒种摸着腰间的软剑“乌斐”,说。
“那毕竟是一柄称得上神器的剑,你如果用它完整地使出‘闻龙烈诉·十七斩’,直面迎击我必死无疑。”燕连恒道,“这柄剑确实适合你,云鸢那小子拿着有些暴殄天物了。”
芒种觉得很犯难,因为这样的武器很难找到:“我父亲在内力进入十重后,几乎没有再用过武器。除了在必要时候,他才会用上凌宗的名刀‘陨台’。自从上凌宗毁灭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把刀了。”
“那我就不管了,你必须尽快找到这样的武器,最迟在开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