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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西周》(15)周公遭猜忌

这就是礼乐制,让人感觉既隆重,又麻烦。礼乐制是用来维护贵族阶段统治、控制庶民思想的工具。不过对于某些等级较高的人来说,礼乐制却又是一种待遇。比如说,礼乐制规定:给天子表演歌舞用八佾(音义,一佾指一列八人)六十四人,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天子饮宴时可以列九鼎,每个鼎内一种肉类,共九种肉类,品种非常丰富,而诸侯只能用七鼎,卿大夫只能用五鼎,士只能用三鼎,肉食的种类也按鼎的数目相应递减。谁要是超过规定的标准,那就是僭越。比如春秋时期的鲁国卿大夫季氏,用六十四个人跳舞,孔子就对这种破坏礼乐等级的僭越行为非常不满,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认为“礼崩乐坏”;西汉时的主父偃在寒微时曾非常羡慕卿大夫的生活,梦想自己有一天能过上卿大夫用五口锅吃饭的生活,于是说出了一句令人瞠目结舌的话:“生不五鼎食,死当五鼎烹。”(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轰轰烈烈,活着的时候不能享受用五口锅吃饭的待遇,那还不如在死的时候接受用五口鼎烹煮的酷刑。)等等。

看完了四大制度,或许许多人都会由衷地对周公心生敬佩之心:带兵打仗有一套,制定法令有一套,控制百姓思想也有一套,既能文又能武,打得了天下坐得了天下,还把他的名字广泛地嵌入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真可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比如说新婚男女入洞房叫行周公之礼,睡觉叫梦周公,如果做了梦还要查一查周公解梦等等,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四大制度不一定百分之百都出自周公的手,但周公功不可没。可是周公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就,他仍然还是遇到了让他感觉到尴尬和痛苦的事情。他是一个大臣,但却一直在做着国君的事情,要是国君一直年幼,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以前做什么以后还继续做什么就行了。但是自然规律谁也没有办法违逆,因为周成王姬诵渐渐长大了,所以周公也就面临着一个实质上的角色转换问题,即由实质上的国君回到臣子的那个位置上去。

站在周公的立场上来看,要说他既然决定了不愿意取代周成王,那么他摆正位置做臣子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可是其他人不这么想。不要以为周公是在为国事操劳就可以居功自傲,没有那种可能,即使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杀身之祸仍然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周成王成年之后,可以独立地听政了,于是周公就还政于成王,退回到北面该大臣站立的位置上去了,对待成王态度异常惶恐谨慎。可是还是有人在周成王那里说了周公的坏话,周公获悉后非常害怕,于是就逃到了楚国。

周公逃走之后,周成王命人打开府库金柜查阅机密文书,结果发现了一件令他十分震惊的事情。原来周成王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周公为了祈祷他的病早一点好,剪下自己的指甲沉到了河里,并向上天祈祷说:“周成王年纪还非常小,什么也不懂,如果他生病是因为无意中冒犯了神灵的话,那么就让我姬旦代他去死吧。”周成王看到这篇祝文,感动得哭了起来。忠臣,周公真是难得的忠臣,都愿意代我去死,还怎么会阴谋篡夺我的王位呢?于是立即派人把周公恭恭敬敬地请了回来。

周公回来之后,担心周成王壮年之后,治理国家有所放纵淫逸,于是就写下了《多士》、《无逸》两篇文章。《无逸》篇说:“为人父母者,创业艰难长久,子孙骄纵奢侈忘记父母创业的艰苦,致使家业败落,为人子者能不小心谨慎吗?所以从前殷王中宗在位时,严肃恭敬地敬畏天命,以身作则治理天下百姓,时刻谨慎小心,不敢荒废政事贪图安逸,所以中宗享有国家七十五年。殷王朝到了高宗武丁当政,由于他曾长期在民间劳动,经常与百姓生活在一起,到他即位后,时常保持沉默,三年没有讲话,后来话一出口,百姓都很喜悦。他不敢荒废政事,贪图安逸,一心安定殷国,以致大大小小的政事百姓都没有怨恨的,所以高宗享有国家五十五年。到了祖甲,他认为超越兄长为王是不义之举,于是逃亡到民间做了好长时间的平民,因此深知百姓需求,能够保护和施惠于人民,不侮慢鳏寡孤独之人,所以祖甲享有国家三十三年。”《多士》篇则说:“从成汤到帝乙,没有不恭顺地祭祀鬼神、修明德行的,每位帝王没有谁不配合上天意旨的。等到最后即位的纣王,荒淫逸乐,不顾念上天的法则和人民的意愿。他治下的百姓都认为他应该受到惩处。”“周文王日过中午太阳偏西还顾不上吃饭,所以他享有国家五十年。”周公写下这些文章,以此告诫周成王,劝导周成王不要贪图享受骄傲自满,而是要谦虚谨慎守好祖业。

不过,虽说周成王看了周公的祈祷文书非常感动并把他迎了回来,但实际上他对周公的猜忌和防范并没有彻底消除。

不过这种情况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公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没几年时间,他就病倒了。临死之前,周公留下遗嘱说:“我死了之后,一定要把我安葬在成周,以表明我不敢离开成王。”一方面,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另一方面,则是周公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而作出的输诚之举:好了,周成王,我也是一具枯骨了,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你就再不要猜忌我了,我把我埋得离你这么近,就是死了也不会造反,请你放心。

周公如此高姿态,周成王自然也得有所谦让,于是他命人将周公葬在了毕地周文王的墓后,让他随从周文王,以表示自己不敢把周公当作臣子看待,算是给予了周公较高规格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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