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个人边笑,边拍打身上的黄沙。
只见虎子站起身来,把脑袋放在右肩膀上,又用一只手在左耳朵上使劲儿拍着,骂道:“这不长眼的黄沙,都钻进了老子耳朵里。”
这虎子长得虎头虎脑,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扁扁的鼻子,说起话来咋咋呼呼。
他一拍左耳,右耳朵就有几十粒黄沙掉下来,连拍了几十下,才感觉拍干净。他便又去拍右耳朵。
炯儿、凯凌哥和狗蛋儿在沙地里看着笑。
这时,天已经渐渐晚了。太阳藏在西山后面,只露出半个发红的脑袋。
凯凌哥说:“天晚了,咱们该回去了。明天咱们可以来这儿摔跤。”
说着,便拉起炯儿来,给炯儿把身上的黄沙都拍干净。
狗蛋儿突然站起身来,就朝着黄土坡最高处爬去。
凯凌喊:“天黑了,得回去,你还上去干嘛?”
狗蛋儿只是爬,把一只手伸到天空中,晃了两下。
虎子看见,朝狗蛋儿大喊:“你这儿子是不是跟了鬼了?!”
狗蛋儿头也不回,骂道:“老子的棉衣裳还在坡顶上……”
凯凌笑着说:“狗蛋儿要是把棉衣裳弄丢了,他娘得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等狗蛋儿拿了衣裳下来,天已经半黑了,四个人赶紧往山下走。
等下了山,天已经完全黑了,四个人摸着黑找到小河。
虎子说:“凯凌,天这么黑,咱别陷到河里的大坑里去。”
原来,这小西沟山下的小河虽然只有半米深,但河床上有深坑,是开煤矿的勘探队扎的大眼儿。
凯凌说:“没想到你这虎子,还有心细的时候,真是‘猛张飞,粗中有细’!”
虎子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只是笑。
凯凌从河边的树上撇下一个大树枝,挽起裤腿,把鞋脱下来挂在脖子上,背上炯儿,探着河床过了河,一路走回家里来。
第二天,四个人又去黄土坡上摔跤,去小西沟的小河里抓了几条小鱼。
炯儿把小鱼都穿在草上,一路拎回来。回家后,姑姑把小鱼给干炸了,让凯凌和炯儿吃。
炯儿在姑姑家里又住了两日,便被姑姑送上了回县城的面包车。
巾帼早早就等在十字街上,把炯儿接上,回到门市部里。
巾帼说:“明天妈领你去北门小学报到,晚上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别去了老师不收你,嫌你笨。”
炯儿也不吭气,又出去跟附近的小伙伴们打沙包去了。
(二)
话说这炯儿在幼儿园里,还有几段故事。
巾帼先把他放在在县幼儿园厮混了一年,后来又送到大队幼儿园里去。村子里的幼儿园,男孩子都是整天活泥巴,整天浑身脏兮兮的,哪能学到知识。炯儿被送到大队幼儿园,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仁德和巾帼住的家属院和大队幼儿园只有一墙之隔,另一个是,炯儿的二妗子在大队幼儿园当老师。妗子,就是舅妈。
大队幼儿园的大门开在南北街上,家属院又在幼儿园的后面,所以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清晨,巾帼搬个椅子出来,放在院墙根,把炯儿举到墙上。
炯儿便在院墙上大叫:“妗子~”
这二妗便从办公室里出来,也搬个椅子,伸起手把炯儿接过去,放在自己班上照管。
到晚上放了学,妗子便把炯儿放在院墙上,炯儿便喊:“妈~”
巾帼就赶紧出来,把炯儿抱下来。
当然有的时候,巾帼着急去门市部,舅妈还没来,炯儿能在院墙上叫一个钟头,最后蹲在墙上能急哭。
上小班的时候,炯儿嘴里咬着一根铅笔在学校的院子里玩儿,看见院子里晾晒了一片大黄豆。
几个小朋友便到黄豆上滑冰,炯儿也上去,没滑了两下,就摔了个狗吃屎。
铅笔看好插进炯儿的嗓子眼儿里,幸好铅笔短,炯儿把铅笔拔出来,就去上课了。
上课的时候,炯儿感觉嘴里热乎乎的,很疼。
舅妈看炯儿有点走神,便问:“炯儿,五减三,等于几?”
炯儿慌忙站起来,把背着的手放在桌上,说:“二……”
刚一张嘴,一股鲜红的血顺着炯儿的嘴角流出来,吓得舅妈一哆嗦,慌忙抱着炯儿去了医院。
仁德和巾帼闻讯,慌慌张张赶到急救室,看见大夫正举着手电筒给炯儿做检查。
仁德和巾帼满脸焦急和担心,忙赶过来问:“大夫,没事儿吧?”
大夫用手比划着,说:“放心,上颚有一个一厘米长,半厘米深的口子,皮外伤。”
仁德和巾帼这才放心下来,都坐在炯儿身边,一人抓着一条胳膊。
当晚,县城里停电,仁德举着手电筒照着炯儿的嘴,巾帼和二嫂压住炯儿的胳臂。
大夫一手针,一手镊子,给炯儿缝伤口。
这炯儿疼得龇牙咧嘴,却挣脱不开妈妈和舅妈,急得哇哇大叫,对医生破口大骂:“你妈的,你妈的~”
这大夫一愣,差点笑场。
过了两个月来拆线,大夫看炯儿嘴里的线已经无影无踪。
大夫边看着炯儿的伤口,边说:“别的孩子来缝针,都是哭,这孩子来了,就骂人。”
巾帼捂着嘴笑了笑,说:“可不是,这孩子吃饭狼吞虎咽,估计早就把线咽进了肚子里……”
中班的时候,炯儿去上茅房,看见自己讨厌的一个小男孩在茅坑上蹲着大便。
幼儿园的大便池,一到冬天,就能让人拉出个一柱擎天来,粪便层叠,都快要露出茅坑。
炯儿走上去,朝小男孩儿的脑袋,使劲儿推了一把。这男孩儿往后倒,一屁股坐在粪便上,被黏住,就再也站不起来。气得这孩子张牙舞爪,哇哇大哭。
炯儿扭头便跑,后来老师赶到,把孩子拉出来,让炯儿在教室外面站了两节课。
大班的时候,巾帼领着炯儿上肉铺里割肉,这卖肉的彪子有个女儿,坐在肉案板上踢腿,炯儿抬着头望,被小姑娘一脚踢掉了半颗大门牙。在门市部外面,炯儿跟小伙伴们拿着几块红砖头,先敲碎,又砸成粉末,结果右手无名指被小伙伴一砖头砸掉了半截指甲,指甲连着肉都砸下来。巾帼抱着去医院里又缝了一下午针。
(三)
第二天大早,巾帼骑着自行车,带上炯儿,来到北门小学。
进了校门,巾帼拉着炯儿,炯儿背着在百货公司里买的大力水手新书包,兴奋地东张西望。
老师们把课桌摆在院子里,桌上放着纸笔,接收学生们报到。
看着巾帼带着炯儿走过来,学校的王老师笑着说:”巾帼,老二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今天带炯儿来报个到。”巾帼说。
王老师看了看炯儿,夸赞道:“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
巾帼乐得合不拢嘴,王老师问:“炯儿,十五减六是几?”
炯儿说:“九。”
王老师说:“哈哈,到底是巾帼的孩子,买卖人,会算账。”
巾帼笑着说:“王老师又取笑,昨天才教给他写名字……”
“我看孩子还有点小,就让他先上学前班,再上一年级吧!”王老师说。
巾帼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给炯儿报了学前班。
谁知,就在这天,仁德班里又出了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