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口,乌轩便下意识地迅速与她拉开了距离,事关重大,他不能掺杂半点私情。
他审慎地看着宛如见到了希望的靖凝,说:“你是想,借我父汗之兵夺回王位。”
这语气,却是平淡。靖凝的心里一沉。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由最初的柔弱变为了坚定,她看着他,“王位不王位的,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所想,只是为无辜丧命的父王讨回公道,让他付诸一生的王朝能不毁于王后手中,便足矣。”
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唇抿了抿,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想帮你,只是你要知道兵权并不在我手上,并且这是涉及两个国家的事情,搞不好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明白了他话里的婉拒,她往后瘫软了下去,顷刻间嘴角上扬,冷笑一声。
她冷笑着,美眸尽是嘲讽,杏眼动了动,呵出声来,“呵,想来你还未搞清楚状况,这是三个国家之间的战争。”
她松开了乌轩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来,拿出手帕细细擦拭了一下眼鼻,说道:“你若是不知王后与那东莱国君帝瞬的关系?原先三国鼎立,彼此有所顾忌因此相安无事,只是帝瞬昨日里便到了拜亚国境,想是离王宫,离王后已是不远了。”
乌轩震惊了,暗自谂道:她这是怎么得知的,一路上不都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吗?
靖凝见他疑惑,却也是不管,她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帝瞬与拜亚结盟,想来可汗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吧。”
她这话说出口时,竟然对着他森森一笑,那笑似是在说她今日的下场便是他未来的处境。
他沉默了。
由不得他不沉默,一日之间,一切变化快得他措手不及,况且她所说也确实有些道理。
“独善其身,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靖凝坚毅的目光转软,眸光情意流转地照进乌轩紧锁的眉目里。
她缓缓开口,语气已恢复了往日的优雅温柔与小意,“若是可汗愿发兵助我,拜亚与伊帕便可结为友好亲邦,拜亚长公主亦将亲自出使嫁与可汗之子,你,好好考虑。”
她说完迈开步子往门外走,走出一步又停下,回头对着蹙眉沉思中的乌轩嫣然一笑,慢悠悠地说:“你帮了我,亦是助了你自己。只是,你的时间亦是不多。”
而后她回头,往前走,勾唇,眸子微咪,露出一丝狡黠。
屋内的烛火因她的离去而摇曳了起来,一瞬一瞬地扫过乌轩鹿眼里的复杂神色。
她说帮她便是助他自己,那话分明是别有用意的。
他低低一笑,喉咙发干,施施然回坐在榻上。
方才她说出那话时他居然有那么一丝冲动,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地苟且于世,他已是受够了,只是父汗终究是承认了他,终究是把他带回了身边,他又能抱怨些什么呢。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暗自为靖凝下足了功夫的一番话所折服,想来她是做了许多的准备的。
看着苦笑着沉思不语的乌轩,明奚突然上去一步,语气微颤,问:“你,你真会娶她?”
乌轩瞟了他一眼,沉默了。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许多人几乎是辗转反侧,终于捱到了天明。
一大早,圈内却不见仲恩身影,无奈下乌轩急急辞别众人,离开了那里。
要去哪?自然是回伊帕的首都兰格王城,原本他还想去找极乐,去找谢子域,可经过靖凝这一番折腾,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带着她回去让父汗做出判断。
往前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那到达了城主府的谢子域。
其实他昨晚快马加鞭就找到了李白沙,想通过他面见城主绝连尘。
做贼心虚的李白沙虽然早接到城主的吩咐要好好安顿谢子域,可在见到了谢子域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来问他讨要极乐的,不禁腿部一阵哆嗦。
就在谢子域近前几步想与他说话时他本能地护住自己后退几步,恐惧地看向他。
谢子域嗤笑,他以为李白沙是在怕自己因上次的事而记怀。
慢慢地李白沙回过神来,才知道原来谢子域并不知道极乐在他手上,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夜深了李白沙亦是不敢惊扰了城主,只得无可奈何地让他在自己府上安顿一晚。
吩咐好后,心虚的李白沙便消失无踪了。
倒是得知他的到访的李白玉就变得极其活跃了,那一晚没少去打扰谢子域,又是送茶又是点心被褥的,直扰到谢子域乏了,一道剑光闪过让她掉了一截头发后,方令得她捂着脸尖叫着离开,这下他也终于落得清静。
第二日,正是乌轩离开“猪圈”后不久,谢子域在李白沙的引见下见到了绝连尘。
那是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妖媚的女子,柳眉杏目,高鼻薄唇,年纪约摸已过三十,眼角与唇边亦是有了些岁月的纹路,只是那一抹红唇,那一袭红衣,却是偏偏让这么一个年过三十的女子平添一丝性感,就连那苍老的痕迹都似乎颇有别样的韵味。
女子端坐于高堂,身侧摆放着精美的蓝白瓷器,红木雕刻,映得她宛若贵妇一般。
她听罢李白沙恭敬的陈表,施施然起身,往着他们走了过来。
女子和善一笑,拂袖示意他入座,问道:“你可是子域?”
谢子域刚要坐下,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惊疑地抬眼看向她。
这一看,却是四目相对。
她抚唇浅笑一声,在他身侧入座,“子域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红姨。”
见他凤眸一眯,眸子里不仅疑虑愈甚,还平添了几分警觉,却是故意如此肆无忌惮地为她展露无遗。
绝连尘一撇嘴,有些不悦,可那不悦里却是像对于故知的撒娇,她颇有些哀怨地说道:“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也就罢了,这谢海老大不小的,难道也不记得我了?这些年来就未曾向你提及我?”
听到她对着自己抱怨海叔,他突然心中明了,原来城主与海叔是老相识了。
谢子域对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淡淡一笑,说:“不是的,海叔有提过,便是前几日才对我说起您了,只是说的不多。”
确实不多,海叔只是说那毒是城主给他的,解药也在城主手里,其他的哪曾向他提及,他还在奇怪海叔与城主是何交际呢,如今却是说得通了。
女子眸珠子一转,掩面妩媚一笑,“是么。”语气却是十分喜悦。她看了看谢子域,似是越看越喜欢,居然自顾自地拉起谢子域的手,更加细致地打量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