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被怪物压在身下,双眼紧紧闭着,脸色煞白。她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嘴角的那抹笑显得异常诡异。
“还活着吗?”
听到这个声音,她动了动眼皮,慢悠悠地睁开眼。
一个长相平凡,猎户打扮的络腮胡男子跃然眼前,他蹲下身来,在她身侧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她突然展颜,笑得十分得意,说:“现在还活着,只是再不把这傢伙从我身上搬开,就说不准了,太沉了。”
男子摇头晃脑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边用力推开她身上的怪物的尸体,一边说:“你可真是个怪人。”
“为什么这么说?”终于从怪物身下解脱得以舒一口气的极乐坐起身来,四处扭动关节,随着关节“咔嚓”作响的声音她的表情稍微变了变。
男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怪物,拿起匕首,将它们的毛皮一刀一刀割了下来,边割边说:“你刚才那笑,说是自嘲,其实更像是在嘲笑它们。”
她转过脸去,带着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这个放在人群之中毫无区分度的长相平凡甚至粗犷的男子,眼里闪了閃。
确实,倒地那一刻的笑,并不是她的自嘲,在怪物扑向她准备‘用餐’的时候,她早已看见怪物背后的男子松开弩弦,死亡离它比起她来要更近一点点,所以她笑了,笑它的徒劳无功,以及妄送性命。
“我叫文康,是蜜儿的叔叔,就是你救走的那个女孩。她说你把马给了她,自己将怪物支开了。真是个怪人,明明自己也是这么的弱小。”这名叫文康的男子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边将割好的血淋淋的兽皮折叠好,扔进马背上的背篓里,又蹲在血肉模糊的怪物身边打起了锋利的兽牙的主意。
极乐偏过脸去不去看身旁惨无人道的解剖现场,站起身来,对着阴森恐怖却廖无人迹的丛林撑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就像要断裂开般疼得她打了个冷颤。
“吶。”掠夺了怪物一切的文康走到她身边将一只锋利的兽牙递给了她。那兽牙亮得出奇,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擦拭了。
他说:“留着防身,不管遇到了什么,自己的命运终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文康扶着浑身是血的极乐上了马,而后就牵起马绳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说:“身边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控制你,想要夺走你的一切。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亦或是旅途中一瞬而过的路人,他们中就有这样的人,你要做的不是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是对他们微笑。”
“微笑?”她疑惑,略带苦笑地说:“微笑然后跟他们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们了’?”她的话略带嘲讽,不置可否地看向眼前这个好似再度向她灌输息事宁人观念的男子。
她曾记得,在那图的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所有欺我的,负我的,我都要他们一一偿还。
只是这句话现在想来有些空了,她到底为可怜的那图做了些什么了吗?想想直觉得懦弱的自己也是无比的可恨。
文康抬头看着一脸恨意与痛苦的极乐,双眼直勾勾地看进她眼眸里,一字一句地对着她说:“不,我要教你的是,对着他们微笑,然后,狠狠地刺他们一刀,用你手上握得住的一切,保护你自己。知道吗。”
他的眼睛,无比明亮,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此时就好似有一群无形的线,牵引着她点头顺从。
而过后,直到文康笑嘻嘻地出现在从小木屋门口火急火燎跑过来的蜜儿面前为止,极乐还一直处于那种呆滞的状态。他的话,让她无法接受,亦无法抗拒。
“你没事么?”蜜儿红着脸红着眼一脸担忧地看着马背上僵硬的极乐,问。
极乐回过神来,低头对着眼前花裙子双马尾辫的女孩微微一笑,说:“嗯,没事。”
夜更甚,乌轩看着陷入回忆的蜜儿,直看了许久,仿佛也想从她的回忆中分到一杯羹,以便满足他想要得知她的一切的迫切。
“他的伤,严重吗?”乌轩打断了蜜儿的沉思,他皱着眉头看向远处阴森恐怖的丛林,不禁体会到一种身处其中的可怖感。
蜜儿嘟着嘴,说:“文康叔叔说他在这里的伤其实不算样子,就是一些擦伤,只不过他之前就受了伤了。”
乌轩动了动唇,叹了口气,说:“他之前左肩受过剑伤。”
“难怪,叔叔说哥哥的左手已经近乎残疾了。”蜜儿垂头丧气地说。
乌轩听罢浑身一震,战战兢兢地重复了那两个字:“残疾?”
他早就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只是没想到那么严重,难怪素日里也不见他多用左手,只是他为什么要自己承受不让他知道?
蜜儿撇了乌轩一眼,说:“叔叔说,他活不久了。可他坚持要走,第二天一大早要了马就离开了。”她说着莫名地带着些哭腔,语气里近是难过。
乌轩瞪大眼睛,抓住蜜儿的双臂,摇晃着她,追问着:“你说他活不久了是什么意思,伤口不是止血了吗?最多是废一只手,怎么会危及生命呢!别乱说!”
他情绪十分激动,抓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抓得蜜儿疼得哭了出来,惊觉失态后他急忙放手,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呜呜,好疼,叔叔说极乐哥哥中毒了,没有解药,活不久了。”蜜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哭了起来,哭着哭跑进屋子去了。
留下乌轩,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门廊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抿着嘴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天骤变脸,黝黑的苍穹划过刺眼的闪电,伴随着犹如千军万马跌落悬崖粉身碎骨那一刻惊心动魄的巨响,在小木屋周边肆虐开来。
一个雷,在乌轩耳边炸开,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去,看向门后那个在闪电的照耀下无处遁形的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也同样在注视着他。
乌轩开口,有些冷淡,他问:“听了这么久,你难道不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