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那图王宫。
“不眠——不眠!他,他,他”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那图王的寝宫门外,跑到那名唤作不眠的男子跟前,揪着他的衣服,想问他怎么样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急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在急匆匆跑来的路上,她的心脏几乎都要裂开了,看着过往的人不知所措的神色,她突然感受到无比的恐惧。
那图王的寝宫外没有掌灯,黑压压的一片,暗得她看不清不眠脸上的表情。
不眠牵过女子的手静默无声地往里走,将她带到了那图王的床榻前,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床榻边上孤零零地立着一盏蜡烛,烛火照在床边的女子脸上,阴影的部分由于身体的微微颤抖,像是一层流动的黑纱,显得有些诡异。
“他,他怎么了?”她朱唇微启,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目光呆滞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儒雅男子。
躺在床上的那图王一袭白衣,胸膛裸露,双眼紧闭躺在紫檀木制成的床上,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条一条诡异的淡紫色纹路。那纹路一直向下延伸,顺着脖颈锁骨,直至胸口的位置才停下来。
细看之下那诡异紫纹的边缘,扎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的银针。
借着烛火,可以看到不眠妩媚妖治的脸上满是疲惫,右眼下那原本朱红色的泪痣变得有些黯淡。
他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暗哑萎靡,道:“这种毒,我听毒老鬼提及过,唤荆棘,至今无解,我现在也只能封住他的穴位,暂时保住性命。”
她抓住那名唤作不眠的男子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喊叫:“不眠,救他,求你救他,求求你——!”
娇好的面容因痛苦嘶声而变得扭曲,“无解,无解,不可以,不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累了,倒坐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吸了吸鼻子,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只见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了无生息的那图王,声音飘渺如烟,问:“是谁?昭妃吗?”
“嗯。”一直守在她身后也早已疲惫不堪的不眠低低地应了一声。
“靖凝,她人呢?”
作为那图的女儿,她如今却连人影都没有,想到这里气得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里,却还不肯松开手。
不眠看着她,顿了顿,说:“有人目睹长公主在今日午时,带着水碧匆匆忙忙从东门出了宫,再也没回来。昭妃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人看到她去哪儿了。那时候王,刚发病不久,消息还没传开。”
她听着,全身早已难以抑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纤细的五指抓在地砖上,发出“滋滋”让人心里发毛的声音。
她眯着眼睛看着白玉铺砌的地面,眼里满是恨意地盯着地面倒映出的模模糊糊的倒影,仿佛要用眼神把一直以来那个懦弱无助的自己彻底地抹杀掉。
那图,你一直跟我说不要争不要显,我一直隐藏在你身后,然而却得来了什么?你的药石无医,还是我的任人欺负?
呵,从今往后我不要再息事宁人,所有欺我的,负我的,我都要他们一一偿还。
“或许,极乐石可以救他,只是......”不眠看着身边阴沉的女子,颇有些不忍地抛给她一个还未证实的答案。
她缓缓抬头,转身,一脸困惑地看着不眠,死寂沉沉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还有对于这点希望落空的恐惧。
她伸手揪住不眠的衣袖,喃喃启唇道:“真的?”
“王上驾崩啦——王上,驾崩啦——”是夜,太监尖锐别扭的声音带着哭腔突然从那图王寝宫里传了出去,紧接着那图王驾崩的消息开始像瘟疫一般在整个拜亚王朝蔓延开。
次日,易主的迷雾已经覆盖了整个拜亚王朝,正当朝野之中,市井之内,皆对此议论纷纭之时,王后珀玥带着遗诏宣布登基为王了,举国一片哗然。
“真是荒谬,我堂堂拜亚怎么能被一介妇孺指手画脚,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花白胡子的官员从议事殿走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对着同僚说。
“嗳,尚书大人,你说王上昨日早朝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发病,还驾崩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王后,这其中是不是有......”
身着紫色朝服的不眠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他冷冷地开口:“二位大人最好注意一下言行,先王的死到底蹊不蹊跷,我还不如二位清楚?大人这话可是在怪罪于我?”
尚书大人与同僚对视一眼,问:“那,敢问王使大人,王上的病因何而起呢?”
不眠瞟了一眼王庙的方向,淡淡说了句:“我若是知道,先王也不会驾崩,惭愧惭愧。若是二位不介意,我想先行一步去王庙为吾王守灵,告辞。”说着不去理会他们径直往王庙的方向走去。
走进王庙,里面明晃晃地供奉着历任国君的灵位,在最新的一个角落,一块崭新的花梨木灵牌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灵牌的正中央贴着金黄色的绸布,将那上面的称谓遮挡住了。
不眠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往她走了过去。
不眠俯下身,说:“今天是新王登基的日子,你怎么不去?”
“不想去,便不去。”她说着,木然地盯着那块木牌子,语气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要放木牌子,他还好好的活着。”
不眠大手抚上她的头顶,皱着眉头看着她,眼里的心疼呼之欲出,他说:“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见她听罢垂下脑袋应了一声,他动了动唇,说:“昨夜我翻阅老鬼留下的手札,据他所描述的,极乐石很可能在伊帕国内,那里原本就盛产各种稀奇的玉石。我已经派人秘密前往伊帕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头,瞪着好看的桃花眼略微惊奇地看着不眠,语气十分坚定地说:“我也去!”
第三日,由数千名文官武将组成的送葬队伍伴着庄严肃穆的丧葬乐,从北门出发,缓缓往王陵而去,沿途的老百姓见状,都自觉跪在道路的两边,低着头或啜泣,或惋惜。
而就在此时,有一由几个人组成的小队伍扮成行商模样,从东门悄无声息地出了那图王宫。
一个瘦弱的少年套着一宽大的藏青色尖帽斗篷衣,置身队伍的中央,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即将离开的那图王宫,晨曦的白光在他精致的五官流淌而过,最终停驻在那迷人桃花眼里那一抹坚定的眼神里。
“走吧!”他说着扭过头去,顺手戴上宽大的的尖帽,飞快地策马,胯下的马人立而起,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簇拥着他飞快地往前奔去。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奔赴异国他乡——伊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