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黑如墨,点点繁星点缀其上,说不出的悠远深沉。
萧瑟的夜,清冷的风,苦涩的酒,伤感的人,枯坐长饮,孤寂萧瑟。
枯藤为椅银华案,白玉做壶翡翠盏。
枯藤椅是由数条藤蔓编制而成,藤蔓扎根于泥土之中,从四个点盘旋纠缠而上,然后于离地三尺处向中伸展,相互纠缠如坐垫,再在坐垫后相互交错攀升,构成一张纯天然的靠椅。
名为枯藤,实际上却是青黄参半,给人诡异异常的感觉,这就是青华枯蔓的特点。生机与死意相交,显不生不死之态。凭着这个特点,青华枯蔓成为了五品‘蕴生丹’的主药之一。而一张这样的椅子至少要四条青华枯蔓,也就是说,这个‘座位’的原身至少值四千多晶币,而一枚晶币就相当于十枚金币,一百枚银币,一千枚铜币,一个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
银华案并非金石所制,而是由银华铁树的树墩充当,虽说是树,但其表面却满是银白之色,若不是它上面的纹路浑然天成,恐怕没人想得到这会是一棵树。银华铁树的树叶可炼丹,树干可炼器,单就这一株银华铁树就可以比拟两张枯藤椅。
白玉壶...内刻小型空间法阵...一万晶币
翡翠杯...两千晶币
就这些东西便足可比拟一处郡府一年的税收,此等奢华就连天心奇这种侯爷也得仰望。这倒不是说天心奇置办不起,而是这个世界以武为尊,金钱、资源自然要花在提升实力的方面。
那......眼前之人究竟是谁?竟能奢侈到如此地步。
“千般苦,默不语,断魂伤,心不忘,眼朦胧,泪不涌......”
低声轻吟,简单的字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淡淡的,但却让人难以忘怀。
随着时间的流逝,伤不会磨灭,只会沉淀于灵魂深处。
“你来了。”
正端起酒杯往嘴边送的手停了下来,忧郁男子没有一点诧异,仿佛早就知道有人要来。
“恩,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温柔而又略带俏皮的声音从忧郁男子背后传出,一位优雅的美妇人缓缓走到忧郁男子身旁,坐在了另外一个枯藤椅上。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也是这般,不过......”
“不过那时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忧愁缠身的毛头小子,对吧?仔细想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忧郁男子嘴角微弯,朦胧的双眼中满是追忆。
“是啊,当年的你真的是又倔又傻。倔的让人气恼,傻得让人捧腹,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上你的。”优雅少妇俏皮的说道。
忧郁男子拉过优雅少妇,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怎么,现在后悔了。可惜咯,你这辈子是逃不出我的魔掌了。”
“逃不出就不逃呗,反正我现在也跑不动了。”
“谢谢你。”忧郁男子没头没脑地道了句谢。
优雅少妇微微一愣,接着往忧郁男子怀中挤了挤。“傻~子。”
微风拂过,银华案上一张蓝色信纸随风而起,其上朵朵白云有序的聚合在一起,宛若一面盾牌。
“今晚过后,鹰眼将以印言之名再现云盾辉煌。”
。。。。。。。。。。。。
幽深,昏暗,静谧的密室之中火光闪烁。
一尊古朴铜鼎离奇地半浮与空中,比之放置于地的稳重也不差分毫,没有半点晃动。
潦草的头发,深陷的眼窝,消瘦的面颊,杂乱的胡须,静立于铜鼎前的男子无一处不带着深深的疲惫。然而他的头却是依旧高扬,腰背不见半点弯曲,腿部亦是笔直如杆。疲惫男子纵然心神俱疲,也依旧是稳如山,厚如地。
“够了,真的够了,四哥。”
一只粗糙的大手搭上了疲惫男子的肩膀,静默的疲惫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浑浊一片,不见半点光彩。
“轰......”
随着疲惫男子双眼的睁开,原本稳悬于空的铜鼎轰然落下,整个密室都被震得颤动了一下。
“够了?怎么可能会够?如果不是因为我,劲风他们就不会死,大哥一家也依旧幸福美满,云盾更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明明都是我的错,却让整个云盾来为我赎罪。你告诉我,如何能够?又怎么能够?”
“四哥,你知道的,大哥从没怪过你。劲风他们也是一样,这都是他们的选择。大哥说过‘云盾就是一个家,一个属于云盾所有人的家’,云盾的‘盾’只为守护这个家的每一个人,‘云盾’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盾。”
声音中带着丝祈求,竭力的劝阻着疲惫男子。
“啪。”
紧握的手掌带着几道清晰的血迹,血液犹自不停地自疲惫男子手掌处滴落,在地面绽放朵朵鲜红的花朵。“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不会怪我,但是......他们不怪我,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吗?”
一群混蛋、傻~子、白~痴,为什么到了最后连一句埋怨也没有?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四哥......”
“不用再说了,我早已做出了选择,你还是回北漠吧!二哥那边更需要你。”
话毕,疲惫男子向前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向上。其上纵然是血迹斑斑,但却难掩闪烁的光泽。
你们选择为我而战,那我的选择就是帮你们这群混蛋再续未完的心愿——守护好这个家!
这条路,就算是用爬的,我也要爬到终点。
密室中的另一人沉默,于惊诧中痛惜。
与这个相比,区区几十载岁月又算得了什么?
“我还是留下吧!到时再陪你一起去。”
疲惫男子轻“嗯”一声算是回答,随后直接闭上眼睛,矗立于地的铜鼎缓缓升起,密室之中再度变得一片死寂。
铜鼎之中,青绿色的火焰跳跃闪动,隐隐之间似是带着某种律动。在火焰中心的是一圆型物体,或者说是蜷缩成一团的‘人’,一个婴儿般大小的人。看其面目神色,赫然就是疲惫男子的缩小版。
。。。。。。。。。。。。。。。
皎月映照黄沙,说不尽的凄寒冷寂。
近乎死地般的寂静,除了偶尔的寒风呼啸声,再无其他的杂音。
“嗷呜...呦呜...”
凄厉、霸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嘶吼打破了寒夜的孤寂。宛如史前巨兽的惊天怒吼,就连冷冽的寒风也要绕道而行。皎月旁的黑影似是也被这两声嘶吼震慑,从皎月旁悄然散开,使得一轮弯月更显皎洁。
四爪翻飞,‘倏’地一声猛然前冲,在半空下只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影子。
“啪...啪...啪...”
半空之中,不断传出空气的爆裂声,两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于空中交汇。恐怖的劲风不断从两者重合处四射开来,在地面犁出道道沟壑。
也许是累了,在又一次的重合之后,两道身影同时后退,但却又都警惕的审视着对手。
直到此时,银白身影才显出本来面目。高昂啸月的狼首,凝视前方的狼首,嗜血的眼神,平静的眼神,森白的牙齿参差交错,更显森然冷酷,银白的皮毛混杂着丝丝血迹,有着说不出的凄美壮丽。
一首仰月长啸,一首直面敌手。右颅银白欺月,显露狼性高傲;左颅只剩一只独眼,更显狼性嗜血。
与银狼壮牛般大小的身体比起来,对面的人形生物却是看不出半点强横的气势。
平凡的面庞,中等的身材,再加上普通至极的粗麻布衣。可以说,全身没有半点出彩之处,就如一个为生计而犯愁的贫民。
有人说过,真正的狼,总会隐藏自己的兽性。装作一只摇尾乞怜的家狗,只为那最佳的捕猎时刻一扑而上。
抓挠、撕咬...最终将敌人吞食,化为自己的力量,眼前的男子,是吗?
‘贫民’缓步慢行,宛如花园漫步,轻松、闲适。
银狼高傲不改,冷静依旧,注视着走来的‘贫民’。
没有言语,没有嘶吼,乃至于静的有点可怕。
银狼后腿微曲,只待一扑而上;‘贫民’腰身微微前屈,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
‘贫民’猛然前冲,眨眼间就已欺至银狼身畔,一道拳影直奔高傲狼首。银狼也在这瞬间后腿一蹬,跃至‘贫民’的正上方。
四爪轻轻一带,密集的半透明风刃涌~向‘贫民’。
“噗...噗...”
不可计数的风刃落在‘贫民’身上,血液疯狂地从贫民后背涌~出。然而,‘贫民’却似毫不在意一般,微曲的腰身猝然伸直,借着这股力道,‘贫民’迎着风刃把自己的高度拔升了一段,同时右手奋力一摆搭在了一只狼爪上。
“篷......”
无数的黄沙溅射开来,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贫民’右手紧紧地抓着银狼的一只利爪,半蹲于银狼身上。
突然,两只狼首迅疾地咬向‘贫民’的头部与右手。或许是因为后背的伤势,‘贫民’的右手慢了一拍,直接被嗜血狼首咬住。
幸运的是,‘贫民’用左手扼住了另一只高傲狼首,躲过了死神之吻。
银狼猛然一个翻身,挣脱开‘贫民’左手的束缚。虽然还有一只狼爪被‘贫民’抓牢,但‘贫民’的那只手臂却是被银狼狠狠咬住,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此时银狼一只狼爪直接按在了‘贫民’的左臂上,还有一只踩在了‘贫民’的小腹处,因为体型的缘故,最后一只狼爪踩在了沙砾之中。
当前形势对银狼一片大好,可以说只要它想,随时可以要了‘贫民’的性命。
高傲狼首张开血盆大口,满口利齿森然惨白,缓缓靠近‘贫民’的脑袋。
“好些了吗?”并不是什么血腥画面,而是一句淡淡的关心话语。
“愤怒只会扰乱你的理智,仇恨只会让你的心波澜迭起,不再平静。战斗的时候,多余的感情只会让你变得软弱可欺。”嗜血狼首松开了他的利齿,正视着‘贫民’说道。
“不要忘了,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站在我背上的人。”
吾之背,只你一人能踏。旁人纵是再强,吾之膝,宁折不弯,惟死战尔。
“放心吧!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面对重伤自己的人...狼,‘贫民’非但没有一点愤恨,反而满是愧疚。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在我身边发生,我要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我帮你。”只此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
‘贫民’微微抬起两只手,分别在两只狼首上轻轻抚摸,温馨而又落寞。
昔日的狼孩,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不知这能否换得您的欣慰一笑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