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利文煮的番茄肉酱意面还算不错,虽然和外面餐厅比,卖相稍微有点欠缺,番茄汁抹到盘子边上都是,但味道已经算是拿得出手了。
陶阿诺吃了两口意面,赞不绝口。李利文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忧心忡忡地试探着问:“这个沙拉??????我能不吃吗?”
陶阿诺低着头继续挑着蔬菜沙拉里的玉米粒,像是没有听到李利文的问题。“不吃算是错吗?如果回答不能不吃,岂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回答可以不吃??????好吧,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出口。”陶阿诺用充血的大脑艰难的冷静思考着,“我好心好意地亲自下厨为你做的菜,你尝都不尝就说不吃,这份沙拉确实没有外面做的好看,但也没有一口都吃不下那么难吃吧?”陶阿诺越想越气,一筷子戳到褪色的包菜叶儿,推动了整个盘子都在桌上滑动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用了多大力气,心里一惊。这样被自己吓到,火气也暂时散了大半。
“你尝一下吧,这两盘味道可是不一样的,”陶阿诺弯起嘴角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指着两盘沙拉介绍:“这盘是番茄酱西式口味沙拉,那盘是豆瓣酱中式口味沙拉。”说完又低头吃面,说话始终也没有看李利文一眼,既是心虚不敢看,又是不满不想看。
李利文犹豫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小片菜叶放在嘴里,略微皱了皱眉头,又尝了另外一盘里的,眉头舒展开一边嚼着嘴里的半片菜叶一边认可地说:“嗯,我还是更喜欢这个西式口味的。”
陶阿诺抬起头来,看到李利文又利落地把筷子伸向沙拉夹了一片菜叶,不巧的是,这是一片非常大的菜叶,大概是切菜的时候漏过了,少切一刀。看到这么大的菜叶,李利文伸出筷子时的豪情万丈瞬间减弱,缓缓地向外移动筷子,还没把菜夹出盘子边,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换一个。”又挑了一片小小的菜叶夹到嘴里,看着陶阿诺略显夸张的咀嚼着。
晚餐的气氛算是缓和下来了,虽然陶阿诺并不喜欢吃自己的沙拉,也看得出李利文每吃一口时略微痛苦的表情。她也不再勉强,只顾自己尽量多吃些,不想浪费。
这顿尴尬的晚饭好不容易吃完,李利文收拾了碗筷拿进厨房,陶阿诺不喜欢洗碗,所以吃完饭很少主动收拾,但看着李利文又收又洗,在这种时候若是自己闲着看电视也觉得过意不去,就总是利用这段时间扫地啊,拖地啦,或者洗衣服什么的。比如这天晚饭落在桌上一些番茄酱,陶阿诺决定帮忙擦擦桌子,便走进厨房拿抹布。看到抹布在切菜的时候就放在砧板边上,上面沾了些碎菜叶,于是极其不愿意地拿着油腻腻的抹布去水龙头洗。
“阿诺,这是你弄的吗!”李利文一声吼,声音不算特别大,但语气却像是爆炸开的气球。
陶阿诺拿着抹布的手刚落到桌面上,就被这一声吼吓了一哆嗦,回过头来,看到李利文站在水池前怒目而视。陶阿诺怯怯地走到水池边,顺着李利文的手指看池子,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你把这些碎菜直接扔到池子里,有没有想过会堵塞下水道?”李利文的怒气一点都没有变弱。
“不就是一点碎菜吗,捡起来??????”
“池子堵了和你没关是不是?反正又不是你修?”李利文根本无心去听陶阿诺解释,一股脑挖苦讽刺全都出来。
“那你想怎样!”陶阿诺愤怒的火焰再次燃气,千万句的争吵到了嘴边只剩下这一句,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拳头,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绷紧快要断开的麻绳。
“我不是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成熟,更有责任感。”李利文看出陶阿诺的愤怒,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好,一下子舒缓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像在朗读深情的课文。
陶阿诺本是已经预料到了狂风暴雨的来袭,突然,李利文收回了狂风,这让陶阿诺感到隐约的庆幸和意外,也不再出声,可是想到周末晚上本该甜蜜的时光就被这样毁了,满心不甘。并且越想越气,像是内心里有一颗恶魔的种子在挣扎着想要发芽,陶阿诺恨不得用牙齿一口咬断它,可惜又触碰不到,只能百爪无挠,任由它一下又一下骚扰出击。
“还有你做的沙拉,你以为你在做菜,其实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玩,你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做出来的这样的沙拉吗?”李利文停下手里在冲洗的碗筷,直直地盯着陶阿诺,终于把晚饭前真实存在却无人提起的不满倾泻出来,看到陶阿诺只低头不语,李利文转身继续洗完碗筷,收拾水池里杂物的时候,又申诉起来:“我也不想说你,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李利文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做似乎颇有成效地减低了他体内的压力,接下来说话也平静了很多,“我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看到了厨房里这样一片狼藉,我心里是什么感受?你不擅长做饭可以不做,但是你把厨房弄得很乱,我还要帮你擦屁股,我看到这个情景会怎么想?”
“知道了,知道了。”陶阿诺不耐烦地小声嘀咕着,她倒是也认可李利文的话,不管自己的初衷是怎样,毕竟实际上并没有给李利文带来愉快的体验,站在李利文的角度,没错,在他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在看电视的陶阿诺,和厨房里沾满碎菜叶的砧板、抹布、桌面??????虽然这样说,可情绪上还是有些过不去。恼火让她对李利文的抱怨不耐烦,而愧疚又让她不敢声张和反抗,这矛盾的两种想法势均力敌地盘绕在陶阿诺脑海中,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争吵,脑海里盘旋着“以后我都要下厨了,这可是你说的”。
“哎,我是希望你说‘知道’的时候是真的认可了我说的话,而不是敷衍。”李利文说着话,拧干手里洗过的抹布,厨房里已经收拾完毕。
“什么意思!我都说了‘知道了’,我还要怎样才能证明我知道了!”陶阿诺感觉李利文刚刚不经意的一句话似乎是一把直插心脏的小匕首,一招之下,全军覆没,此刻她所有的理智已经被膨胀开的愤怒挤到脑壳边上,压碎了,挤扁了,一发不可收拾。
李利文显然被陶阿诺意想不到的吼声吓到了,他扔下抹布,两步跑到陶阿诺面前,慌乱地把站在原地颤抖的陶阿诺紧紧抱进怀里。
“我也是想要让你下班来就有饭菜,开开心心地,才会主动下厨做沙拉!都是站在你的角度想,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陶阿诺野兽一样使劲挣扎着,狂吼着。该倾诉的都吼出来了,陶阿诺立刻在李利文手臂里瘫软了,泪如雨下,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什么也不顾,像孩子一样大声地哭着,用手臂随便抹了一把,满脸是水。
“阿诺,我错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李利文用尽力气支撑着陶阿诺,拼命亲吻着她涨红出汗的额头,直到陶阿诺的哭声不再是歇斯底里的痛苦,变成简单发泄的痛快。李利文拖着抱着把陶阿诺硬是拉到了沙发上,他依旧紧紧地把陶阿诺箍在自己坚硬的双臂里,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李利文把阿诺的下巴搭在自己肩上,轻柔地说:“阿诺,我懂你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做的菜,对了,还有柠檬蜂蜜水,我很感动的,柠檬水很好喝,只是我觉得你做的沙拉不符合做沙拉的方法??????还是因为我不好,我不但不领情,反而数落你,还不愿意吃你做给我的沙拉,嗯??????这样想,我真是太坏了,我是大坏蛋,我让你打我好不好?”
陶阿诺并没有动手打他,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开始变得温热,逐渐一滴滴滚烫起来。她也分不清此刻是委屈、是生气,还是感动,没有力气去思考,眼睛模糊了,耳朵里也只剩下自己的哭声。感觉到了李利文手臂的力量,陶阿诺开始依赖这双手臂,好像正是这双手臂支撑了自己,否则一不小心,自己的肉体就会化作冰融走了,或是化作烟飘散了。陶阿诺任凭自己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也不做挣扎,不再痛哭,皮肤和空气的界限模糊了,飘飘然,坠在柔软地沙发上,存在感也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