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团旅游众多的劣势之一就是每天都要早起,一般七点钟就要到酒店门口集中,这就意味了前一天走啊逛啊累了一整天了,还要一大早六点多就起床。虽说早餐是房间自带的四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可它的诱惑力和多睡两分钟还是没法比,实际每天都是匆匆吃上几口就跑出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出团第三天居然飘起了雨,这天的行程又偏偏是去参观永定土楼。
大巴车从繁华的厦门市区颠簸前行,慢慢地窗外已是土石怪木,像是到了盘山公路。
“??????请各位看我们车窗左边有很多树干是白色的树,它们看上去是不是像被剥了皮一样?所以我们本地人会叫它们‘不要脸树’。”导游幽默的介绍着。
“哈哈哈”车厢里睡眼惺忪的游客一下子复苏了一般叽叽喳喳笑起来。
“哦,果然像是没有皮一样呢!”陶阿诺睁大眼睛,扶着玻璃窗,像个好奇的孩子。可朱子函却只是睁眼看了一下又歪着头开始睡觉。
“别睡了!既然出来玩,就多看看风景嘛。”陶阿诺忍不住推搡着子函抱怨。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为了到景点有精力玩,上了大巴在路上才要休息,旅游都是这样的,你懂什么?”朱子函微微把头侧向阿诺冷冷的说,很快又调整了舒服些的姿势继续睡了。
一句“旅游都是这样”就彻底说服了陶阿诺,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旅游,倒是朱子函东北西南的去过好多地方,何况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也只能随他去了。
“这里是被称为‘土楼王子’的‘振城楼’,它也是永定客家土楼中最富丽堂皇的一座。振城楼呢,占地5000平方米,耗时5年建成,耗资8万银元。整座土楼分内外两圈,外圈4层,每层48间??????”导游拿着扩音器站在人群中呼喊着介绍。
陶阿诺对数字毫不敏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必大多数游客在拥挤潮湿的环境下也是如此,只想着撑好雨伞别淋湿了自己,然后排着队等着亲自走上土楼一览全貌。
振城楼算是永定土楼中的经典之作,从外观看过去是个高耸的圆形土楼,内外两层圈,中间空出的圆形位置,横竖建了几座低矮的平房,整体看来像是一个摆在地上的巨大的戚风蛋糕。外围有大门和几扇小窗,走进去,才看到上楼的楼梯和无数密密麻麻的几十个房间。
由于游客太多,土楼两个楼梯被强制规定一边上一边下,入口和出口各有两名城管看守,分批放行。土楼上方走道处也有城管催促着拍照的游客不要停下脚步。
对于对建筑没有特别的爱好和研究的陶阿诺和朱子函来说,一分钟就把想看的全看到眼里了,再走也只是消磨时间,看不出个门道来。
“进来喝喝茶吧,歇歇脚,没关系的,买不买茶叶都可以!”土楼下方古老的屋檐下,和蔼的胖女人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小茶杯迎到了门口。
陶阿诺又累又渴,朱子函应该也是快走不动了,随着茶叶的清香就钻进了水泥地面的泥瓦房。房间很小,中间一个小茶几摆了一套考究的功夫茶具,两边各放了两张可以折叠的小凳子。胖胖的女老板已经在茶几一边坐下,阿诺和朱子函也在另外一边坐下。
“先给你们泡一壶我们永定产的铁观音。”老板娘利落而随意的放茶、洗茶、泡茶,三两分钟,两杯精致的紫砂小盏就递送到他们两人面前。
“谢谢。”陶阿诺刻意生分的接过茶盏,轻轻尝了半口,处处提防,心里想着怎样抵制女老板接下来必不可少的推销,甚至谋划着万一女老板临时变卦突然要求收费怎么对付。
“喜欢铁观音的味道吗?我们这儿的铁观音特别清香,泡出来的茶汤也特别清澈,是游客带走最多的。”女老板依旧面带笑容。
子函和阿诺都不说话,两人平时很少喝茶,此时进茶房只不过想坐下休息一会儿罢了,本来就完全没有买茶的打算。
“没关系,我再帮你们泡点红茶。我多泡几种,你们尝尝看,喜欢哪种口味。”女老板依旧和善热情,毫不犹豫的倒掉铁观音,用开水冲烫了杯盏茶具,重新换上另外一种茶叶。
陶阿诺看着女老板双手灵活的摆弄精巧的器皿,眼睛还没来得及歇息,两杯茶水又送到了自己和子函面前。
这次茶汤比刚才略深一些,微微发红。
“这种红茶稍微偏苦一些,但是特别解渴清爽,你们尝尝看喜不喜欢。”女老板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边说一边端起一只小杯子一口饮下。
朱子函都端着茶杯迟迟不喝,只想拖延时间多坐一会儿罢了。
陶阿诺只喝了半口,就皱起眉头,显示出对茶叶很是挑剔,恰好不喜欢这款茶的样子。
“这种茶比较苦,可能你们会喝不惯,我泡点我们当地的特产茶叶‘金俊梅’给你们试试味道。”女老板似乎看出了陶阿诺不喜欢苦味的红茶,这次只转向子函说。
“不用了,不用了!”朱子函连声劝止,陶阿诺也跟着摆手。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既然不准备买人家的茶叶,又让老板破费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两个人都有些局促起来。
“没关系的,我们客家土楼的人都很好客,有游客来了,我们都愿意拿出本地的特产茶请大家喝茶。”女老板,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说话间已经又取了茶开始冲泡。
陶阿诺听了女老板的话,略微宽心一些,趁着口渴一口喝下杯中清茶。
“这种茶叶怎么卖?”朱子函端起杯子问。
“金俊梅也分成色的,不同品质的价格不一样,像我泡给你们喝的这种是比较好的了,都是纯芽尖炒制的,从我这里拿700一斤,外面一般要卖到1300的。”女老板拿出一袋开口的茶叶给子函看。
“嗯。”子函仔细向袋子里看了看。
“从我这里带是很划算的,很多游客都会带两三斤,回去送长辈都是很好的。”女老板看着朱子函不露声色,又指向身后木头架子上包装好的茶叶说:“这边有半斤一包的,一袋也能喝好久了,要是自己喝可以先带一小包。”
“嗯,暂时不用了,家里还有不少别人送的苏州碧螺春。”朱子函礼貌地回答。
“你家平时喜欢喝碧螺春?”女老板看到子函对茶叶有兴趣,马上又殷勤的帮两人又倒满茶水。
“也是随便喝喝,我们那边一般送人都是苏州东山一带产的碧螺春,清明之前的新茶也要一千多一斤的。”朱子函随意的和女老板聊天。
陶阿诺又一次对朱子函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平时喜欢喝奶茶和果粒优酸乳的男生居然还懂茶。阿诺想到自己的爷爷也是一直喝茶,小时候跟爷爷一起买过茶叶,一般买茉莉茶,一次买20块钱的,用一只牛皮纸袋装着,袋口出用手折起来,回家够喝上两三个月的了,对几百块到几千块的茶叶实在难以理解,有这么大区别吗?
“我们这边还有‘红美人’也是不错的茶,入口甘甜,要不要泡来尝尝?”女老板这次没有忙着动手泡新茶,只是指着身边一个装茶的袋子问。
“哦,不用了,不用了,家里茶多,今天就不带了。”朱子函说完,看了陶阿诺一眼,示意她准备离开了。
“这种小袋的茶,带个半斤也好啊,在我这儿买都是给的批发价,很划算的。”女老板满脸笑容跟随陶阿诺和朱子函一起站起身来。
“还是不用了,不好意思。”朱子函摆着手,转身要向外面走,外面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还时不时滴滴答答。
“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买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直接给你寄去,还是按照批发价给你。”女老板不知从哪里已经拿出了一张名片,看到朱子函已经走到了门口,就递给了跟在后面的陶阿诺。
“哦,好。”陶阿诺冷冷地说,拿到名片只是稍稍扫视了一眼就镇定地装进口袋。在外人面前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她一向如此,免得被人看出自己见识少,若过于感兴趣,岂不显得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让人耻笑了去。
“谢谢,以后有需要再联系你。”朱子函客气的微笑着向女老板道别。
“好累啊!”晚上一到酒店,陶阿诺就瘫倒在床上。
“我还想再吃点甜点,你要吗?”朱子函一踏入房间就马上温柔起来。
“难道是因为在外面要显得有男子气概,所以不愿意在人前对陶阿诺温柔?如果是这样,那就成全他吧,在外面给足他面子,只要他还是关心我的就好了。不要误会他,不要因为他白天表现出来的傲慢而生气,其实他对我很好的,就像现在这样,这个温柔地询问我要不要甜点的男孩子才是朱子函真正的模样,不是吗???????”陶阿诺默默想着,自我安慰着,竟然彻底走神了。
“??????阿诺,想吃什么?我回来的路上看到酒店对面就有一家西点屋,我去帮你带点什么把。”朱子函手里拿着钱包,只等陶阿诺回答了就立刻出发。
“哦,那帮我随便带个小蛋糕吧。”陶阿诺甜蜜的回答,想到最爱吃的蛋糕,虽然不饿也是迫不及待。
“要喝什么吗?”
“那就不用了。”
“好,乖乖等我带好吃回来哦。”朱子函朝阿诺做了个飞吻就出门了。
朱子函果然很快,陶阿诺才刚打开电视机,还没找到好看的节目,已经听到了敲门声。
两杯咖啡、一盒奶油蛋糕卷、一个纸杯小蛋糕和一袋羊角包。
“晚上咖啡买一送一,所以买了两杯。”朱子函递上一杯咖啡到坐在床边上的阿诺面前。
“可是我怕喝了睡不着。”陶阿诺有点嫌弃朱子函浪费钱,哪有大晚上喝咖啡的,但也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而是开心的捧起那盒蛋糕卷。
“让我也吃一点。”朱子函撒娇的样子,半仰着脸,眯缝着眼睛微笑着看阿诺。
阿诺刚去伸手拿起一片蛋糕,却被子函用手按住,“我要吃你嘴唇上的。”说完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慢慢的,子函开始推阿诺的肩膀,阿诺的手臂支撑不住,躺倒在床上。阿诺想起前一天晚上那个狂热的朱子函,感觉到那个“恶魔”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子函,不要。”陶阿诺感觉自己脑袋充血一样的发热,她用全身力气使劲捏他的手臂。而那双手臂却像着了魔一样,不知道痛似的毫不躲闪,表面也冒出一层黏热的汗水。
“再这样,我要喊‘救命’了!”阿诺又一次声音颤抖起来,两条长腿紧紧地并在一起。
子函突然停住了不动了,炼狱般的两秒钟以后,他放开了阿诺,自己站了起来,冷静地问“你真的不要?”
“嗯。”陶阿诺坚定的回答。
朱子函长叹一口气,就进了洗手间,哗啦啦的洗澡水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等阿诺也洗完澡,朱子函已经穿了睡衣趴在靠窗的一张床上,听到阿诺走近,眼睛也没挣,摸索着拉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睡觉了?”陶阿诺试探的问,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又可怜又不知所措。
“睡觉了。”朱子函淡淡地回答,过了一刻又不甘心的补充:“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
“??????不是。”陶阿诺痛苦极了,她多希望能满足朱子函,能让他高兴,可是她不能为此放弃她自己的尊严和原则。
“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朱子函始终闭着眼睛,趴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没有准备好,不想是现在。”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明天吗?后天吗?明年吗???????还是要等到你三十多岁人老珠黄的时候?”朱子函说着说着几乎愤怒起来。
“结婚,等到结婚以后。”陶阿诺第一次认真的思考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这个问题。
“结婚?”朱子函冷笑一声,“那如果结婚以后你发现我们配合的不好怎么办?你不试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适合结婚?这是什么年代了。”
陶阿诺一万个不同意子函的说法,但也无言以对。
“子函??????”陶阿诺趴在另外一张床上,隔着一张床头柜的距离,刚好能抓到子函垂在床边的手。
“睡觉吧。”子函冷漠地抽开自己的手,裹了裹被子。
寂静的夜、陌生的城市、不熟悉的床、隐约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洁白床单和枕头,没有一个能让阿诺睡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