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东方微微泛出鱼肚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到有凤来仪三楼的雅室内。完颜过僵直地立在窗前的身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昨晚,在跟他讲话的男子离开之后,他便一直站在这里,一直站着,站了一宿。
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了,有关末飞如的所有情况之后,他又怎么还能睡得着?
那是他的妹妹啊!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咚咚!”
完颜过收回迷乱的思绪,背对着门口方向,用他那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道天蓝色的身影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
“少主,你……你一宿都没有睡吗?”
来人正是蓝谦!
自从三年前,莫菲儿坠崖之后,蓝谦便不再帮完颜过做事,也不再亲密地唤他“言”。
完颜过依旧望着窗外,口中轻轻地回道,“嗯。”
蓝谦稍稍沉默,不一会儿,便接着说道,“你看,谁来了!”
一句话,便成功地吸引了完颜过。
只见他快速转过头来,在看到门口轻步踏进来的人儿时,他波涛不惊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韵儿?你怎么来了?”
不错!门口大步走进来的,正是多时不见的司空韵儿!
时间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印迹,她依旧那般柔美细腻,灵动脱俗。
司空韵儿朝着完颜过露齿一笑,柔声说道,“我就知道,你耐不住性子,定会入宫去见她!”
完颜过突然皱起双眉,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司空韵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空韵儿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就知道你会不顾大局,孤身犯险!你若想见她,等到大业光复之后再见,不可以吗?那时,即便是你要将她捧到天上去疼,我都没有异议!可是,如今非常时期,你怎么能如此大意?”
完颜过陡然眸光一寒,沉声说道,“够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事情,隐瞒于我!嗯?”
司空韵儿被他出口斥责,给惊着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蓝谦看着完颜过微怒的模样,便准备退出去,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二人。
不料,完颜过却突然开口说道,“谦!你先别走!”
蓝谦被他的叫声一惊,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向完颜过,等待着他说话。
完颜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之后,才悠悠地开口说道,“我们得加快脚步了!谦,我知你尚在怪我三年之前的决定。但是,我也有苦衷。我身为金兰国的太子,我不能看着我的臣民,永远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蓝谦听他如此说,陡然抬头,眸光之中带着一丝痛心,他厉声出言打断完颜过的话语。
“不!你是为了你的私欲!你是放不下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你一心只想复国,做那万人之上的帝王!为此,你不惜牺牲末儿,以及万将军一家人的性命。你说,你与昔日进犯我金兰国的西门元朗,又有何不同?”
“不!不要拿他跟我相比!我跟他,不一样!他才是为着一已私欲,不择手段。将原本交好的金兰、古月两国关系打破,更是一夕之间毁了我金兰国。你说,他怎配与我相比?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让他也偿一偿失去一切的痛苦!”
完颜过沙哑的声音吼完之后,双目冒火一般死死地盯着蓝谦,仿佛只要他一个不认同,便要将他碎尸万段!
司空韵儿傻傻地站在完颜过身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完颜过发这么大的火。
也许,蓝谦适才真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蓝谦微微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还是调整好情绪的完颜过开口了。
“谦,你也许还不知道,末儿为何要深入宫中吧!她也是为了复仇,她要让害她的女人百倍偿还!她要西门家的天下,为她过去所受的苦作赔!你知道我为何要加快脚步吗?”
蓝谦听到完颜过说起末飞絮的时候,才抬起头看向他。这时,他听得完颜过问他为何,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完颜过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末儿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我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蓝谦疑惑地盯着完颜过的眼睛,十分紧张地以眼神询问他,此话何意?
完颜过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想要救末儿,就必须听我的!如今,只有我,只有我能救她!也只有我,会全心全意地去救她!不为其它,只为,她是我的妹妹。只为,是我欠她的!”
蓝谦见完颜过说得十分恳切,眸光微动,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完颜过转而欣慰一笑,说道,“好兄弟!”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司空韵儿,目光之中精光闪闪。
“接下来,咱们商讨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窗外的太阳光已经撒满大地,屋内的人却还在继续。
数日后的清晨,兰楠端着一大锅最新研制出来的小米红枣山药粥,来到饭桌前。
末飞絮正静静地坐在那儿,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几日前与莫愁明月的会面。
莫愁,依旧是那个寡言的莫愁。明月,依旧是那个爱哭的明月。而她,却不再是那个天真善良的末飞。慕容冰冰,也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慕容冰冰了!
原来,皇宫真的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兰楠将手中的小米红枣山药粥放到桌上之后,见末飞絮还是一副神游在外的表情。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便伸出一只手在末飞絮眼前晃了晃。
“娘娘?用早膳了!”
正当末飞絮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时,却听得兰楠的声音。她稍稍收回心绪,眼睛随意瞟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微微皱眉,一脸嫌弃。
“你不知道本宫最讨厌喝粥吗?”
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兰楠换上一副讨好的笑意,轻声说道,“娘娘,你有不知,这是我最新研制的小米红枣山药粥。从医理上来说呢!它可益气、养血、安神,还可健脾养肝益胃,滋阴润燥。简单来说呢!就是说它不仅美味可口,还养颜又养胃!而且,最适合这春季的早晨食用了。”
“不过呢,若是配上我独门秘制的‘兰家酱香饼’来吃,那就更好了!娘娘,你快尝尝!”
兰楠说罢,替末飞絮盛了一小碗粥。然后,将一碟粘着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饼的东西,放到末飞絮面前,请她品尝。
末飞絮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食物,自从她无意之中透露给兰楠一些,她在二十一世纪吃过或者见过的东西后。兰楠便每日里变得方子,将她口述之美食给捣鼓出来。然后,献宝似的拿到她面前,让她品尝,评分。
她仿佛成了兰楠试验厨艺的小白老鼠。
不过,好在兰楠天性聪颖,每次都能做出十全十美的食物,让她大饱口福。
末飞絮看在以往多次成功经验的份上,便给她一次面子,低头挑了一勺粥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
兰楠十分殷勤地递上面巾,并开口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末飞絮接过面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巴。随着嘴中食物的消化殆尽,她微微皱起眉头,接着摇了摇头。
兰楠一见,十分紧张地问道,“怎么?是不是不好吃?不应该啊,我明明是调配得很是到位啊……”
末飞絮不理她的话,径自夹起一块兰楠口中所说的“兰家酱香饼”,放入口中,接着细细品味。
“怎么样?怎么样?”兰楠急忙问道,明显她因为末飞的否定,已经十分紧张,她害怕自己精心秘制的“兰家酱香饼”,也会被末飞絮一票否决。
“嗯……”末飞絮咽下口中的饼,口中模糊不清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兰楠则是一脸失败地坐在饭桌旁,双手撑着下巴,陷入低潮之中。
“为什么会失败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末飞絮见兰楠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对,而是,我骗了你!这粥,这饼,都十分美味!”
兰楠一听,顿时眼冒精光,急声说道,“真的吗?真的吗?”
“是是是!是真的!这比我以往吃过的粥和饼,都要好吃百倍!”
末飞絮说着,又夹起一块饼,对着兰楠一挑眉头,塞入了口中。
兰楠见状,会心地笑了!
身为一名衷爱厨艺的人,别人对她厨艺的认同,便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而末飞絮此时,看着眼前笑如夏花的兰楠。则在想,当初她将兰楠留在明絮宫的举动,也许是对的。至少,她天天都可以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
兰楠面上的笑,还来不及收起,宫外便传来了红袖的大噪门。
“主子,主了!出大事儿了!”
末飞絮心中一凛,不禁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也是这般早上,同样地,也是红袖大大咧咧在跑来。
她说,颜嫔娘娘殁了。
今日,她又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兰楠依旧微微笑着替末飞絮添着粥,她一脸天真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的莫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