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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流会

这老太太说的一点都没错,打人还真的就上瘾,爸爸妈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屁大点事都要打我一顿。尤其是我爸,这些天总是和虎着一张脸,不冷不热的,妈妈也很少会微笑,两只眼睛还动不动就要立起来。甚至我二叔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不怎么动手,偶尔也会带着我玩,但翻脸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而且经常会冲我嚷:还以为自己是四五岁啊?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就拿今天来说吧,早上去交流会的路上就挨了一巴掌!那毕竟是交流会,一年才就那么一次,届时各种商人都会跑来兜售货物,或购买本地的农副产品,十里八乡的村民也会借这个机会凑凑热闹,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个饭,再买点衣服以及工具什么的,然后还可以享受一下娱乐活动!比如会请来县里的戏班子登台唱大戏,或者搭个棚子放电影、放录像,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流动的杂技团以及硬气功和马戏表演。

除此之外吃的东西也是特别多,原本绿草如茵的大漫滩,十几天的交流会过后,满地扔的都是瓜子壳、西瓜皮、装过汽水的袋子、以及串冰棍和雪糕的小木棍。当然如果你有钱的话,还可以在那几十间临时搭建的饭棚里下馆子,有炸油条、有炒豆腐、甚至大块的凉牛羊肉、新鲜的蔬菜水果可以任你挑选。

你说去这种地方我能不兴奋吗?总比整天窝在山沟沟里强啊!再说了,呆在家里,一年到头顶多碰见仨生面孔,那也是常年在附近挑担子卖货的,怎能跟交流会上的人比?

还没出发耳朵里就响着各种声音:晚场演出大破天门阵!无敌鸳鸯腿、鹰爪铁布衫!快来看大变活人、空中飞车喽!你见过老虎和狮子打架吗?这里有长鼻子大象!瓶子姑娘!双头蛇和六腿牛百年不遇……瞧瞧这热闹劲,已经激动的不得了啦!于是就不停的在马车上起身张望,想看看到了地方没?结果老爸啪就抽我了一鞭子,随口骂道:“给我坐老实点,小心掉下去摔他妈死你!”

抽的好疼啊,前后车上的人还在笑,问我今天准备买点啥好吃的啊?我还没说话,边上的老妈就骂上了:“吃什么吃!那么大的玻璃还不得好几块钱?够他妈吃几顿饭的啦!”

所以我根本就不敢跟他们要,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孩子在吃,后来实在是馋的不行,就央求二叔给我买雪糕,结果二叔给了我一毛钱,让我自己拿着去买。当时别提有多开心了,一路小跑到了卖雪糕的木箱子旁,可还没买呢,就看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孩子,正紧咬着衣角,在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这不是王二丫吗?她什么时候来的啊?看样子也是没的吃,所以才在啃小褂子。之前就觉得有对不住她的地方,现在又这么可怜,所以我心里就有种酸酸的感觉,最后咬咬牙把雪糕换成了两根冰棍,一根奶油一根山楂的,然后跟她分享。

王二丫可开心了,拉着我的手都不放,我俩就一起吸着冰棍,一起到处去看热闹。这一届交流会人特别多,各种帆布搭建的棚子都通到半山腰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看都看不过来。

于是我俩就沿着通道一条一条的走,一家一家的去看,最后又来到中央娱乐区玩,可是这里到处都要门票,没有钱只能站在高高大大的帐篷外面。但根本就不会介意的,听里面的声音已经很刺激了,偶尔还能找到没遮挡严实小缝隙,跟其他孩子们挤在一起往里瞄。

哎哟这一天过的可真快,转眼太阳就要下山,我俩赶紧往停车的地方走,只见大人们已经在找我们了。

妈妈上来就是两巴掌,然后就拽着我去见一个胖子,爸爸和二叔也在场,看样子他们还喝了酒,脸蛋和脖子都是红的。见我走了进来,爸爸还假装很友善的微笑,但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埋怨,有种要喷火的感觉。

不过这个胖子到挺客气,拉过我的手问东问西,末了还给了我五块钱,让我回头去买衣服和玩具。过了一会,又来个差不多和王大丫一样大的女孩,上来就给了我一个桃子,特别甜,特别好吃。后来才知道她是我姐姐,但不知道为啥,从小就生活在这个胖子家,连和我有血缘关系都不知道。

大家又聊了一会,都是些陈年烂谷子的旧事,我根本就听不懂,随后那胖子就带着女孩坐吉普车走了。这吉普车可是个上档次的东西,能认识上面的人就已经很风光啦!看我妈那显摆劲,到处给人家介绍车上坐的人是谁,折腾了半天才买了俩烧饼过来,顺便换走了我的五块钱。

这笔生意真不划算,别看我小,也知道烧饼和雪糕是一个价的,但她说是要帮我保管,我又能怎样?只好作罢然后后分了一个烧饼给王二丫。这姑娘就更开心了,回去以后还在兴奋着,非要带我去摘野地瓜吃。

我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就跟她跑着去跑着回来的,压根就没用多长时间,可爸爸妈妈还是会生气,抓住我又是一顿打,还骂我在交流会上到处乱跑,害得他们险些浪费了钱!我委屈的都不行了,坐到院子门口好一通哭,王二丫也挺难过,但又不敢说话,就在边上把野地瓜一个个喂到我嘴里,好让人感动。

可惜我不知道这是童年最后一次跟她相处了,否则也会喂她几颗的!后来妈妈嫌弃我哭的烦,就让我跟二叔一起去看草场。每逢秋天的时候大家都要囤草,为的是给给家里的牛羊过冬,但十里八乡的草长势不太一样,就免不了村与村之间会互偷。

于是到了这个节气,家家户户都会在野外搭一间窝棚,然后夜里住在里面看着。

妈妈硬让我去二叔就没反对,晚饭后就带着我伙同其他村民一起走了。我们是从村子西边出发的,当时打谷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正用高粱秸秆扎成各种骨架,然后往上面糊彩纸。边上已经堆放了好多个,有黄色的牛、红色的马、绿色的小男孩、以及粉色的小丫头,场面特别壮观,不亚于交流会啊!不多时村里又赶来了一大队人,抬着几篮子的纸元宝,最前边的是老荣奶奶,手里正捧着一张纸在默念。

“童男、童女六加六,金牛、赤马七对七,黄金千两,白银十万……”

二叔醉眼朦胧的盯着他们,末了随便拉住一个人问:“张老头还没过七么?”

“还没过?三七早过了吧?咳……这不是要祭中王爷呢么!咋都忘了?”对方埋怨到。

“一天忙得要死!我还记得这个?”

二叔听罢沉思片刻,丢了句话转身就走,立刻有人拦住了他,认真的问道:“那你家怎么的也要出个人吧?你来还是你哥哥?你嫂子也一样啊!”

“谁爱来谁来,反正我没这蛋疼的工夫,草若是没了让牲口要喝西北风啊?”

“行吧……看你的草去!那瓜子你回家把你爸爸叫来,跟他说祭王爷是全村的事情,每家每户都要出个人的!”

二叔说话挺冲的,那人不敢招惹他就跟我拉脸子,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赶忙用眼神求助二叔。二叔瞪了他一眼,伸长脖子吼到:“自己没长腿和嘴?”

对方就不敢说啥了,二叔拉起我继续走。其实我也挺想看看祭王爷什么样子?瞧这场面就挺热闹的!可是二叔不允许,非要我跟他一起去草场,于是我就问他,啥叫祭中王爷啊?

“就是帮绝户老头子上坟!”

“啥是绝户老头子!”

“付老五一号,都是没儿没女没后人的老绝户!”

“那疯子贾算不算?”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哈哈……你还记得疯子贾?那可是标准的绝户,老天爷注定的!我一看原来去草场的人还挺多,都是怕牛羊过不了冬的,所以连祭中王爷这么大的热闹都不参与。二叔也听到了,挺下等大家走近了,一起边聊边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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