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是父亲送的他,车票是父亲起了个大早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在县城买的。
送生南国去火车站的时候父亲显得很紧张,不停地搓着手,叮嘱着要记得带什么什么东西,母亲说父亲一般出门都是坐客车,前一次坐火车还是他年轻时候去东北上学的时候,已经好多年了。
车票是晚上十点钟的,和父亲从县城坐客车到了市里天已经快要黑了,可是街口巷尾仍旧是灯火通明,路上的行人依旧很多,完全没有夜晚该有的安静反而更加热闹起来,他们有的是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行色匆匆,有的则是慢慢悠悠走得很悠闲,车鸣声和着广场上的舞曲以及人群的说话声演绎出一场美妙的人间舞剧。
没有多做停留,简单的吃过饭便和父亲挤进了候车室。
偌大的候车室里人头攒动竟然没有落脚的地方,空气里充斥着泡面的味道。
生南国和父亲蹲在一个角落里,父亲把行礼放在地上让生南国坐在上面,而他则是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你吃不吃泡面?”他问,生南国摇头,“要不要去厕所,我给你看着行礼。”过了一会他又问,“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买瓶水?”。
终于当生南国点头之后他像是得了什么奖赏似的,跑到卖水的地方,不一小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瓶水,一瓶矿泉水一瓶茶饮,他不容拒绝地把茶饮递到生南国手里,然后自己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瓶,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哎呀今天真热。”
那天的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而时间也已经过了午夜到了凌晨,父亲明显有些犯困,两个眼皮不停地打架,生南国对父亲说:“你先睡一会儿吧,行礼有我看着呢。”可是父亲却只是摆了摆手,继续跟困意做着斗争。在他看来儿子还是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孩,自己作为父亲应该要照顾好他,怎么可以自己睡觉让儿子看行李呢。
终于火车来了,当火车缓缓启动,故乡在视线里慢慢消失,生南国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揪住了,火车上父亲终于睡着了,只是时不时会猛然睁开眼,看一眼同样陷入沉睡的儿子和行李,然后继续眯起眼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
车厢很热,像是一个烤炉,生南国和父亲就那么被烘烤了一路,等到下车时已经全身湿透。
大城市的夜像飞满流萤的天空,一排排楼,一盏盏灯,朦朦胧胧。车站里的人往来反复,行走在梦想与现实,现在和未来之间,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远大前程要去追寻。
生南国觉得自己被这股人流推动着再也没办法停下来了,他看着蹲在地上看着行李的父亲,突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九月的夜已经是凉如水了,特别是黎明之前的那份凉意一如晚秋的时候,也许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是这座城市最为静谧的时刻,除了偶尔的一两声鸟鸣几乎只有风声可闻。
只是这份静谧也短暂的不过一两个小时,然后那些个卖早点的小贩便推着个小车,也不吆喝,任由那个小车吱呀吱哇的发出别样的叫卖声。
父亲买了两个煎饼,冒着热气的拿给生南国说:“先垫垫肚子。”显然父亲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却也不忘叮嘱生南国:“出门在外要讲普通话知道吗?不要有啥害羞不害羞,到了学校要表现得活跃一点……”父亲的话都是些老生常谈,他是没有上过大学的,这些他所知道的都是从村里那些上过大学的人和亲戚朋友那听来的。
“还有,”父亲把煎饼放在一边,表情难得的郑重,“不要学坏,不要去酒吧啦,网吧,那些个地方,还有看新闻的时候老是看到大学生吸毒,你可不能学坏!”
“知道。”生南国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满口的应着。
八点左右,印着远方大学的校车缓缓驶来,车上走下来一群穿着志愿者服装的人,生南国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学长学姐了。
车上的一路,父亲没有说话,下了车父亲才小声地跟生南国说:“学校挺大的。”第一次生南国感到父亲在害怕,他说话的时候压着嗓子像一个小偷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屋主。
去宿舍报到的时候父亲固执地一个人搬着行李,每当生南国伸手想帮他一把他都会板着脸说:“不要你动手,我自己来就行。”
刚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来了两个人,也许是各自的家长都在,大家表现得都是有些尴尬,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学校的第一顿饭是一碗十块钱的大排面,父亲有些担心儿子每月的饭钱够不够,说:“一碗面条就十块钱,不知道别的东西贵不贵,南国,如果钱不够你就给家里打电话,我再给你寄,可别饿着。”
终于,不放心的他还是在临走之前又把身上的钱塞给了生南国,生南国不要,“您还得坐车呢,我不要。”
父亲虎目一瞪,“你这孩子,我还有呢,你一个人在外面需要钱,好啦好啦,我走啦!你回去吧。”他好像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让生南国回去。
父亲的身材一点都不高大,很快便被淹没在人潮中。后来母亲说父亲回家哭了一路,他说好像自己是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外面,心里不好受。
宿舍一共四个人,除了生南国其余的是李奕,李天,以及最后一个到的施洋。大学的生活波澜不惊,没有高中老师所说的那般清闲自在,却也没有那么沉重艰难。